赫契内乱一时尚未波及大夏,席兰薇倒是听说了另一件事——越辽王霍祯再度请旨复许氏侧妃位。
皇帝犹是平平淡淡的,在呈来的奏章上有力落笔,直接书下两个字:随意。
不愿插手他府中之事的意思,但也没有本该有的祝贺。
许氏的身孕五个月了,胎像稳固。
听闻此事的席兰薇觉得心中骤然一堵,好像耳畔全是讥嘲,嘲她仗着走过一世便以为这一世能找许氏的不痛快,末了却并不能如愿。
她不论怎么想,都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重活一世的是她,那孩子的命数没道理因为她的重生而直接改变。更何况许氏有孕的时日都和上一世对得上,怎么偏生上一世保不住的孩子,目下平平安安了?
可想而知必定是有什么不对之处,思绪百转千回,想在这团迷雾中寻到个出路。
这一世许氏提前小心着、提前保胎了?
重生的又不是许氏,她怎么会知道这孩子大约保不住……
那是她两世里境遇不同,故而影响了这孩子的命数?
思绪及此仿若在悬崖边,再往前一步,崖下便是真相,席兰薇却在望了那真相一眼后就惊得又退了回去。
若是那样……太可怕了!
当真是她上一世低估了人心险恶,许氏为了有朝一日扳倒她、不惜拿自己的孩子作为代价?
不能是这般……
席兰薇脑中一遍遍过着这个念头,又一次次被她狠然摇头摒去。不可能的,一个女人怎么能对自己的孩子下手。而且……而且后来、又过了几年,许氏平安生子后,对那孩子那么疼爱,连自己这恨她已久的正妃,看着她温声哄孩子的样子,心都软了些。
许氏怎么会拿这孩子来踩她……
思绪挣扎未停,尚存的善念让她着实无法接受这等推断,以内心的是非评判着反驳着,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另一个可能。
这孩子前世没了、今生还在,若说今生才是“如常”,便只能是上一世遭了算计。
上一世,这件事根本没有牵连什么人啊……甚至连她也未直接遭到牵扯,直到几年之后旧事重提了,才又给了她一击。
但即便是等了几年,许氏……也仍是占到了便宜。
深深地倒吸冷气,仿佛连心都被冻住,自前世而来冷意冻得她喘不过气。
她一直以为,许氏再争风吃醋,也并非冷血,自然而然地相信那孩子是早死了,许氏不过是借着已死的孩子踩她而已。
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搁在案上的丹蔻不知不觉中注了力,不受控制地紧扣下去,划得漆案“咯咯”低哑。
是夜,窗外夏风习习,拂过后院池塘小荷,卷起淡淡莲叶香。房内四角皆置着冰雕,一点点地融化着,解去屋中热气。
如此分明是不热的,平日里这般睡觉,席兰薇多会添一床薄被,今日却在烦乱中觉得燥热不已。
脊背一阵阵地出着汗,眉头时不时地蹙上一蹙,睡也睡不踏实。
连霍祁都觉出了她不对头,想问一问怎么了,又看她虽是不适但到底睡着,犹豫了一番还是没有扰她。
“殿下,臣妾不知道她有孕。”睡梦中,她看到上一世的自己。那时她说不了话,神情惶措地在纸上写着。霍祯没有什么耐心去看,只扫了一眼就起座离开,冷淡地丢给她一句:“不说了。”
那时两人关系尚可,他即便没有听她的解释,但也没有说什么,她根本不会想到这事会成了几年后的后患。
“承蒙姐姐提点,臣妾自会长个记性,这孩子,定能好好生下来。”这是许氏再度有孕时,当着霍祯的面说的话。字字锥心,她无力不得,同时又因清楚自己的孩子是如何没了的而一腔怒火。
蓦地惊醒,席兰薇睁眼定一定神,望一望眼前的霍祁,心慢慢地安了下来。贝齿一咬,心下烦极了这样的回忆,觉得还不如没有。
纵使许多记忆能帮得上她,但有些……与今生不该有却堪堪发生了的变故放在一起,简直是嘲笑。
变故……
席兰薇脑中一木,似乎觉出点什么,一时又未能想到透彻。
就这么又添了一桩事……觉得更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