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咒骂,好在东江兵还算是有威信,总算将人喝退。
天启皇帝下了船后,便领着张静一往前走。
毛文龙是曾见过驾的,便连忙上前道:“臣毛文龙,见过陛下……”
天启皇帝看了他一眼,却是皱眉道:“怎么把军民们都赶走了,朕这么可怕吗?朕好不容易打算做明君啦,怎么能驱赶百姓呢?”
毛文龙踟蹰不答。
天启皇帝便道:“莫非你是害怕什么?”
毛文龙只好道:“陛下……臣……臣……怕他们粗鲁,不懂事,口无遮拦。”
天启皇帝便笑着道:“张卿说你们在此坚守,都是忠良,朕怕什么口无遮拦呢!”
毛文龙忍不住看了在后头离皇帝一步之远的张静一一眼,心里便知道此人是谁了。
其实毛文龙在这东江,虽是立了不少功劳,可在朝中却几乎没有势力。
他当初,是受袁可立的赏识才升迁上来的,而袁可立早就被明升暗降,被朝中的大臣们廷推为南京户部尚书。
户部尚书是十分显耀的职位,可若是前头加了南京二字,那么……就有些尴尬了。
于是乎,失去了后台的毛文龙,顿时被动。清流瞧不上他,东林党对他当然是视若无睹。
可怜的是,即便是魏忠贤权势滔天的时候,天下处处都在为魏忠贤建设生祠,就连袁崇焕都兴匆匆的建起来,毛文龙这边却没有动静,如此一来,魏忠贤对毛文龙的态度可想而知。
九千岁也是要面子的,你这么不识相,当然不鸟你。
再加上东江镇和锦州一带的辽将本就不对付,袁崇焕这些人,奉行的乃是辽人守辽土的策略,早就将毛文龙这个浙江人视为眼中钉。
彼此之间隔空对骂的事不少。
这毛文龙实在是惨,孤悬海外,就这么屁大的地方,却到处收拢失去了家园的辽民,在此抗击建奴人,可朝中对他的抨击,却是从未间断过。
为了弄死他,甚至在京城里,大家称他为海外天子。
就这么一个屁大的岛里,连鬼都养不活,又有建奴人虎视眈眈,所谓的海外天子,用心之恶毒,可见一斑。
这是要将人往死里整,不弄死毛文龙全家不罢休。
而毛文龙呢,孤立无援,一面要在这贫瘠的海岛上,养活近二十万的难民,组织东江军,一面还要应对锦州来的弹劾,以及朝中的明枪暗箭!每天干的事,就是到处乞讨,指望着别人给他一点粮,不然……孤悬海外,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现在皇帝亲临,让毛文龙突然眼角湿润,倒不是因为见了皇帝而感动。
而是没想到自己这个海外天子,被人攻讦到了这个份上,今日说自己在东江镇如皇帝一般,明日又说自己勾结了建奴人,与建奴人暗通款曲,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钦差来取自己的脑袋。
谁晓得皇帝亲至,这是多大的信任啊。
他也不怕我毛文龙这海外天子反了。
毛文龙此时又禁不住感激地朝张静一看一眼,这个辽国公,他是有所耳闻的,当然,二人无亲无故,但是毛文龙万万没想到,朝中竟还有人肯为他说话,说话的人,分量还如此之重。
张静一被毛文龙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至于,不至于啊,怎么搞得好像是一见如故,甚至像是一见钟情一样。
天启皇帝则不知所以然地道:“毛卿家为何不回话?”
毛文龙只好道:“陛下,臣……臣……其实害怕,军民们口无遮拦,向陛下讨饷。”
讨饷……
听到这两个字,天启皇帝的心里就下意识的咯噔了一下,又是一个来讨钱的。
天启皇帝不禁大怒:“这半年来,朕的欠饷可都如数付清了,怎么还来讨?朕都将内帑的钱粮拿出来了。”
毛文龙无奈着不敢回答。
张静一倒是在旁大大方方地道:“陛下,臣忘了告诉陛下,陛下的欠饷,在兵部的账面上是付清了。”
天启皇帝显得不解,便道:“什么意思?”
张静一道:“就是从程序上来说,这钱粮已经发下来了。”
“实际呢?”天启皇帝一脸诧异。
这时毛文龙才鼓起勇气道:“实际上,这银子,还得周转几个月,才肯发下来。”
“这是何意?”天启皇帝怒道。
“反正一直都是这样的规矩,先扣着,粮食在路上,得用陈米和杂粮来替代朝廷发放的新米。至于银子,也需扣几个月,拿去给商人周转一二,有利息拿的,再者说了,沿途还需过不少人的手……所以……”
天启皇帝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道:“那你们怎么过日子?”
“熬着。”毛文龙无奈道:“从前的时候,还好一些,朝鲜国还未被建奴人击败,卑下以替他们防备建奴人的理由,也向他们讨一些钱粮,可是现在不行了,朝鲜国人从了建奴人,现在对东江这里,实施海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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