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皇帝此时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响,下意识地道:“朕九五之尊,写这种奇谈怪论?”
对呀,这就是奇谈怪论,里头所写的东西,无一不是带着猎奇和玄之又玄的胡扯。
这就好像,后世的人看《天线宝宝》一样。
魏忠贤不由露出苦笑。
天启皇帝不无郁闷地道:“他张静一正经事不干,写这样的奇谈怪论做什么?”
“这……奴婢不知道啊……奴婢只听说,因为是陛下修撰的书,现在此书在坊间,卖的很是火爆……不少人……都在订购,书铺都卖疯了,一个时辰就卖光了,而后到处都是求加印……”
天启皇帝听着,血都已经凉了。
他已经可以想象那些看书之人,一面骂着他智障,一面哈哈大笑的样子了。
虽然天启皇帝自认自己的名声也不咋地。
可你可以骂朕坏,不能骂朕蠢,对吧?
“不过……”魏忠贤自然知道张静一在天启皇帝心目中的份量,倒是没有乘胜追击,而是道:“不过奴婢以为,新县侯如此,确实也是好心。陛下您看这一篇,前些日子,不是天灾频繁吗?市井里许多读书人都在痛骂这是因为陛下失德的缘故,所以惹得天怒人怨,是上天对陛下的警告。可新县侯却将这雷电……这雷电……”
魏忠贤越说,也越觉得是扯淡。
他妈的,世上还存在根本就看不见的电荷,还特么的云层摩擦……
说到这里,魏忠贤觉得自己编不下去了,索性住嘴。
天启皇帝一听魏忠贤的解释,便也不禁苦笑。
就在这时,突然有宦官匆匆而来,拜下便道:“陛下,午门之外,来了许多的读书人,他们口称……张静一胡编乱造,坏人心术,恳请陛下……立即拿下张静一治罪。”
天启皇帝一听,直接就勃然大怒起来,恼怒地道:“朕的大臣,何来这些读书人多事?是谁这样大胆?”
“为首一个,叫李文,除此之外,还有不少他的学生,他们说……要长跪于宫门之外,直到陛下痛下决心。”
天启皇帝立即冷若寒霜,眼里掠过了杀意,冷然道:“生员也敢干涉政事吗?”
这宦官道:“李文听闻在京城颇有声望,不少百姓也远远地在外头看……禁卫们本要驱逐,只是……这些人铁了心,因此还打伤了一个生员……”
天启皇帝冷冷地道:“不必理会他们,魏伴伴,你去处置。”
说着便理也不理。
魏忠贤听罢,则应命而去。
天启皇帝又拿起桌案上的那本十万个为什么,虽然明知里头的内容很扯淡,可他就像是管不住自己的这手。
这张静一……还真能扯啊。
…………
而此时,宫外头却已闹开了。
这事情之所以闹的很大,在于张静一拿着一部奇谈怪论的书,居然还是皇帝和张静一一起编修,推出市场。
这对于坚持正统的读书人而言,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说实话,大家宁可接受皇帝崇信道学,躲在宫里炼丹,也没办法接受那十万个为什么这样可笑的书,打着皇帝的名义到处售卖。
书里的许多内容,对于四书五经而言,都有着不小的打击。
李文带着数十个读书人来到宫门外……
当然,他们来之前……四处购置了大量的铜丝。
这叫不打无准备之仗。
古人们早就有造铜丝的经验了,春秋时期的曾侯乙墓就曾出土很多铜丝的的“弹簧”。拉拔制造金属丝的技术早就有了。
当然,唯独一点就是造价昂贵。
这些铜丝,捆成一捆。
照着十万个为什么里的引电实验,待会儿还准备好了一个大风筝,这风筝上还挂了一些铜片,铜片通过铜丝连接地面……
大家准备妥当。
李文当头,跪在这宫外头。
他们气不过,非要争出个子丑寅卯不可,市井里的无赖,可以胡编乱造,可是陛下是天子,怎么可以胡编乱造呢?
大家一致认为,这一定是张静一搞的鬼。
既然如此,那么就照着张静一的方法,且看看这雷公电母的雷电,如何个指引法。
李文的脸上,带着决绝之色,捶胸顿足地在这宫外悲愤欲绝地道:“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啊,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吾已不求朝廷能够清明,不奢望天下太平,更不敢巴望文治,可何以国家竟至于此?”
“奸贼不但要把持朝政,竟还要如此坏人心术,这样的胡言乱语,竟还大行其道……这是要将圣学,将我大明士林置于何地?”
说着,悲痛欲绝地嚎啕大哭起来。
随之,许多读书人也都哭了。
是啊。
这是要置于何地?
禁卫们企图来赶人,和读书人发生了冲突。
一个读书人被打得浑身是血,却依旧执拗地宁死也不走。
这倒是让禁卫们有些忌惮了,无计可施下,便又退了回去。
午门乃是出入宫禁的重地。
许多大臣,都需经过这里,这些大臣们见乌泱泱的读书人长跪于此,似乎也知道一些内情,不禁心里唏嘘,忍不住有兔死狐悲之意。
“我绝不走,若要走,便杀了老夫……”在面对东厂的番子前来警告的时候,李文大声呵斥:“反正你们已双手沾满了血啦,那么就让老夫以死殉道,我乃圣人门下,尔等是何人,鹰犬之辈,也敢逞凶?老夫若有苟且之念,天打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