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铠甲被砸得破裂开来，傅闻夺一手撑地，站了起来，看向不远处的唐陌。他责怪自己的队友没有给出准确的情报：“维克多，你说他力气很大，但你没说他的力气大到这个地步。”这力气比他还大。

唐陌被这只熊追得狼狈不已，好不容易才撑到傅闻夺来了，他快速地解释：“我上次见他的时候，他也没完全变身成这样。”

完全变身棕熊后，光头男似乎失去了理智。他双目通红地盯着唐陌和傅闻夺，不知道是不是思考了一下，他冲向傅闻夺，冲向这个似乎更需要提防的对手。傅闻夺闪身躲开这一击，地面被棕熊砸出一个大洞。

很快，棕熊飞出大洞，再冲向傅闻夺。

一人一熊在空中不断变换位置，发出砰砰砰的撞击声。恐怖的一爪从头顶拍下来，将傅闻夺砸向地面。傅闻夺落地时灵巧地翻身一滚，卸掉大部分的力道。但他的铠甲彻底地从中间裂开一道大口子。傅闻夺慢慢站直，他看着远处那只同样在喘气的棕熊。

任何一个地方都会有可怕的对手。傅闻夺连续两次被黑塔通报，成为华夏第一个通关黑塔一层、黑塔二层的玩家，这固然意味着他的实力在华夏是顶尖的，却不代表他能轻易打败华夏所有玩家。他向来知道，不算异能很神秘、似乎有所隐藏的唐陌，就说北京那个偷渡客组织的头目，他如果和对方动手，胜算只有七成。

傅闻夺定定地看着这只野兽，他扭了扭手腕，银色的铠甲从他的身上噼里啪啦地落下。这些铠甲原本就在和棕熊打斗的时候破裂成了好几块，只是搭在身上没掉下来。现在他轻而易举地将这身碍事的东西脱下来，最后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头盔上。

傅闻夺将银色头盔缓缓取下来。唐陌一惊，以为他要暴|露长相了，谁知道头盔被摘下来的下一刻，一张和唐陌脸上如出一辙的灰色面罩遮住了傅闻夺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坚毅的眼睛。

穿着黑色的长衣，傅闻夺双目冰冷地看着眼前的棕熊，他勾起唇角：“这样更方便。”说着，他右手一甩，一把漆黑的三角形利器突然出现在他的手臂上，他的手消失不见。下一刻，傅闻夺身影消失，他再出现时已经到了棕熊的头顶，他挥舞右臂上的黑色利器，刺向棕熊的头颅。

棕熊向后翻倒。

当黑色利器刺到棕熊的头皮时，迸溅出刺眼的金属火花。一丝红色的血从棕熊的头顶流下，滚到他的眼睛里。棕熊发出滔天怒吼。傅闻夺从不轻敌，他直接再攻了上去，不给棕熊反应的机会。

褐色的大地上，男人身形矫健，不断地从各个角度攻击向那只蠢笨的巨熊。光头男被傅闻夺极快的速度迷惑，每次刚挥爪上去，傅闻夺就已经消失。他发出愤怒的吼声，但他的皮肤实在太过坚硬，傅闻夺只是一次次地划破他的外皮，没能真正造成致命伤。

在傅闻夺出现后，唐陌就没管他那里的事，将光头男完全交给了他。

唐陌相信，傅闻夺肯定能应付那只强大的棕熊。他足够信任自己的队友，而他自己则扭头，攻向使用虫群的漂亮少年。

漂亮少年的异能是四个偷渡客里最棘手的。他不是最强大的，可是他的虫子无孔不入，防不胜防。唐陌握着大火柴上，将火柴挡在自己面前，双手齐力，挥舞火柴挡住每一只飞向自己的黑虫。

他很快跑到眼镜男的身边。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眼镜男的手中射出三张黑色扑克牌。扑克牌如同黑色的闪电，在空中不断飞舞，将每一只飞向唐陌的黑虫劈成两半。唐陌一鼓作气地冲到漂亮少年的面前。少年的脸上露出惊恐。对于他来说，恐怕他以前每次杀人都躲在队友的身后，很少有人能近身。他的异能不是近战型，被唐陌近身后他立即做出对策，密密麻麻的黑虫将他裹成了一个茧，保护着他。

唐陌却比他反应更快，在这层茧覆盖到足够厚之前，他右手一挥，无数火焰燃上了黑虫，将这些虫子烧碎。黑虫聚集的速度比唐陌烧死虫子的速度更快，但因为唐陌反应及时，在厚茧完全覆盖住少年前，只是一秒，露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缝。

一张黑色扑克牌从唐陌的身后飞出，绕过他的肩膀，直直地飞进那小小的洞。

下一秒，在贫民窟里到处飞舞的黑虫突然停止动作，不再攻击其他玩家，转身看向那被黑虫保护在中央的漂亮少年。保护着少年的黑虫也都停了下来，它们扭转身体，盯向被自己保护在虫茧中央的主人。

然后，它们全部冲了上去。从少年的鼻子、眼睛、耳朵、嘴巴……每一个能钻进去的孔里钻了进去，钻到了少年的身体里。事实上这已经是一具尸体了，眼镜男收回黑色扑克牌，漂亮少年的脖子上被扑克牌划出一道血口，他睁大眼睛，脸上全是惊恐，倒在了地上。

虫子们的嗡嗡声从他的尸体内部响起，不过十秒钟，唐陌看见少年的肚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唐陌往后倒退两步，数以万计的黑色虫子捅破了少年的肚子，从他的身体内部冲了出来。

这些虫子飞出少年的尸体后就不再聚在一起，它们似乎成为了普通的虫子，飞向了各个方向。少年的身体只剩下一具空壳，他的内脏被那些虫子吃了个干净。大脑被吃没了，眼睛也没了，他如同曾经被虫子吃过的每一个玩家一样，四肢大张，用失去眼珠的双眼看着天空。

与此同时，一只黑色回旋镖从空中飞过，割断了中年男人的头颅。

如此一来，四个偷渡客只剩下光头男和短发女。看到情势不对，短发女一咬牙，拿出一把小刀砍断了自己被口香糖黏住的脚，转身就跑。失去了一只脚，她奔跑的速度大幅度下降，可是她仍旧拼命地跑。

一只巨型火柴在空中画出一道弧度，狠狠地打在她的膝盖上，将她打翻在地。短发女转首看到唐陌。

看到他头顶的B字母，她双眼不断颤动。她忽然向不远处的眼镜男等玩家喊道：“他是黑塔怪物，我是玩家，我们才是一个阵营的。你们又没死，我也不想和你们做对的，是他们三个想杀你们，不是我！”

眼镜男没有说话。

唐陌一个侧首，同时举起大火柴，挡住了一颗射向自己后脑的子弹。他低低地笑道：“这是你的第五颗子弹？”唐陌记得在匹诺曹游戏里，这个女人为了射出第五颗子弹，头发尽白。没想到过了两个月，她已经可以毫无代价地射出五颗子弹，显然她的异能也有进步。

第五颗子弹嵌进了红色的火柴头里，这是短发女刚刚逃跑时偷偷射向唐陌的。她说话的意图一方面有想着能不能从眼镜男那里获得帮助，让眼镜男转首来帮她。另一方面就是想拖延时间，转移唐陌的注意力，趁机偷袭。

可惜唐陌还是发现了。

唐陌嘻嘻一笑：“你头发不用再白了？”

短发女一愣，慢慢的，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看着B先生这双熟悉的眼睛，她终于明白，七天前她在码头上看到B先生时产生的熟悉感到底是什么。她的眼中燃起憎恨的怒火，她右手用力，抬起手枪，对准唐陌的脖子：“Checkmat……”

“咔嚓——”

唐陌直截了当地扭断了她的脖子。

另一边，傅闻夺一脚将强壮的棕熊踢到空中，他一脚蹬地，整个人向空中飞去。漆黑的三棱锥形状的利器从下至上，刺穿了棕熊的心脏。唐陌眼尖地发现那把黑色利器上泛着冷冷的银光，似乎和之前有些不同。

轰！

光头男的尸体落在地上，傅闻夺甩了甩右手，利器消失，变成原本的模样。

至此，四个偷渡客全部被击杀。而另一边，陆姓青年抱起了自己的同伴。他这支四人队伍里，另外两人实力一般。其中一人已经醒了过来，另一人却永远地闭上了眼睛。他的胸口有被子弹穿过的痕迹，想来是早已死去，无法再救。

短发女还是说错了，她其实杀了人。在今天以前，她和她的队友一起杀了更多的人。

收拾完四个偷渡客，唐陌走到傅闻夺身边。玩家们是第一次见到脱下铠甲的A先生，看到A先生刚才单方面殴打棕熊的情景，他们纷纷警惕地拿起自己的武器，盯着傅闻夺和唐陌。如果不是光头男皮糙肉厚，肯定早就被傅闻夺打死了。换做是他们，绝对无法在傅闻夺的手中活下去。

陆姓青年转首看向眼镜男：两枚国王的金币，干不干？

眼镜男给了他一个眼神：走！

陆姓青年有点惊讶，但是他相信同是玩家的眼镜男。他抱起自己还活着的另一个队友，与安楚一起，扭头就跑。眼镜男在唐陌杀了短发女后，也转身逃跑。七个玩家一窝蜂地逃走，

刚刚他们还和唐陌、傅闻夺齐心协力杀死四个偷渡客，现在就跑得无影无踪。

他们之间从来都不是同伴，只是为了一时的利益，被迫合作。

当眼镜男毫不犹豫地逃走的一瞬间，唐陌的眼里露出一丝惊讶。很快他道：“不好！”

唐陌和傅闻夺全部反应过来，他们跑进小屋。果不其然，屋子中央的笼子里空无一物。在他们刚才杀死四个偷渡客时，笼子里的大怪物已经被玩家救走了。

唐陌看着空荡荡的笼子，脸上神情变换。最后他勾起唇角，轻轻摇头，看向身旁的傅闻夺，笑道：“傅少校，我以为你只戴了个头盔，原来里面还有面罩的。”准备得也太周全了吧。

傅闻夺：“不笑了？”

唐陌愣住，过了一会儿他明白了傅闻夺的意思：“那样笑是为了在那些玩家面前掩藏身份。”

傅闻夺意味深长地看了唐陌一眼，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我更希望拥有一个正常点的队友。”

唐陌愣了一会儿，很快：“……”

难道过去这七天，他在傅闻夺的眼中，一直很不正常？！

唐陌不再说话，面无表情上前地扛起笼子，冷冷道：“傅少校，走了。”

面罩下，傅闻夺不动声色地笑了一声，跟了上去。

地底人王国的下水道错综复杂。没有现实都市的四通八达，他们的下水道又小又脏，恶臭扑鼻。七个玩家以最快的速度在这个下水道里前行，一个小时后，他们成功离开了王国都城，在一个荒废已久的郊外小屋里停住。

陆姓青年大口地喘着气：“总算可以呼吸了。再在那个下水道里走半个小时，我肯定会被熏死。这位……咳，这位朋友怎么称呼？我叫陆星，她是我朋友安楚。这是我的队友安德鲁，他是个外国人。既然大家都通关了黑塔一层，看上去应该都不是偷渡客，还都拥有异能……正式玩家吗？”

安楚瞥了他一眼：“计划没有，废话一大堆。”

眼镜男坐定后，道：“我姓骆，这是我的队友，老李，小陈，小林还有昊哥。我们都是正式玩家。”他隐瞒了自己队伍的信息，陆星却似乎并不在意。

众人认识以后，都放下心来。

集结副本和其他副本不一样。他们这些人大多参加过上个月的香蕉酒馆集结副本，在里面只要是同阵营的玩家，基本都会选择合作。因为合作才能让他们拥有更多获胜的希望。而且集结副本即使输了也不会死，只是会有一些惩罚。他们互相没见过对方队伍，很明显在上次香蕉酒馆的集结副本里，他们是不同阵营。

休息过后，陆星问道：“不去拿国王的金币，是因为A先生、B先生太强？”

眼镜男微微一笑。这是他七天来第一次如此安心地露出笑容：“是有这个原因。A先生的强大你们也看到了，B先生也非常强。这一点我们前几天和他们有过交手，所以知道。不过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比起国王的金币这个额外奖励，我们还要赶紧逃走，免得让A先生、B先生发现……怪物已经被偷走了。”

陆星惊道：“偷走了？！”

小陈嘿嘿笑道：“那是，我们队长早就安排计划，咱们分头把那只大怪物偷走了。”

大家已经休息完毕，眼镜男带着陆星、安楚来到小屋的壁炉前。他俯身将地上的木板拉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地洞。眼睛男道：“国王的金币固然重要，但我个人比较偏向于保守的计划。不算你那位受伤的队友，我们七个人联手，杀死A先生、B先生的概率不足两成。如果那四个偷渡客没死，我们十一个人联手，这概率有七成。”

安楚奇怪道：“既然这样，你怎么不早点说，我们可以先和那四个偷渡客一起杀了A先生、B先生，拿到国王的金币。这样偷走大怪物也会很容易。”

眼镜男摇首：“不。七成可能性杀死A先生、B先生，但在那之后，我们七个人都会死。陆先生，安小姐，我们七个人绝对不是那四个偷渡客的对手。比起先得到金币再被人杀死，和不得到金币能活命，我选择后者。这也是我选择和B先生合作的原因。”

陆星：“你居然和B先生合作？！”

安楚：“人家这才叫智商流。”

众人一直往前走，走到地洞的尽头时，他们看到了两个中年男人。王英桂和老鸟见到眼镜男等人回来，赶忙跑过来，激动道：“我偷到了！和你说的一样，A先生、B先生在混战的时候根本注意不到我这里，我和老鸟成功把那只怪物偷了出来。”

眼镜男道：“辛苦你们了。”说着，他走上前，想要揭开盖在笼子上的黑布。

王英桂缩了缩脖子：“我和老鸟被这只怪物折腾了三天三夜，我们都不想再看见它了。”

陆星好奇道：“你们也是玩家？你们怎么被这只怪物折腾了三天三夜的？”

王英桂吞了口口水，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和队友在第一天就被A先生抓住、被B先生扔进关怪物的笼子，接着被这只怪物当球踢，踢了三天三夜的事。想起来他还心有余悸：“幸好大家救了我们，要不然我和老鸟真的要被折磨死了。”

掀开黑布，众人看着这只巨大的怪物。

王英桂郁闷道：“就是这只可恶的大怪物！”他狠狠踢了一下笼子，笼子里的怪物惊恐地睁大眼，发出“叽叽”的叫声。

等了许久，大家没听到动静，眼镜男思索道：“现在还没到怪奇马戏团的惊喜之夜。惊喜之夜的活动是晚上六点开始，或许要等到那个时候，我们才能被判定为成功偷走怪物。”

众人齐齐点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当晚上六点到来的那一刻，一道清脆的童声在众人耳边响起。

大家松了口气，接着他们便听到——

“叮咚！玩家陆星、安楚、林艺、骆泽……王英桂通关失败，没有偷出可怜的怪物，可怜的怪物即将被解剖。集结副本‘怪奇马戏团的惊喜之夜’划掉，集结副本‘怪奇马戏团的惊悚之夜’正式开启。通关失败惩罚：晚上七点前，十位玩家潜入怪奇马戏团，破坏惊喜之夜。”

“叮咚！玩家陆星、安楚、林艺……”

黑塔的声音里藏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味道，十分欢快地播报了三遍。

骆泽惊骇地睁大了眼睛。这时候他已经没心思去在意自己和队友的名字被黑塔直接报了出来，之前他的掩藏毫无作用。他嘴唇翕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很快，又是一道童声在他们的耳边响起——

“叮咚！玩家傅闻夺、唐陌顺利通关‘怪奇马戏团的惊喜之夜’，获得奖励‘可自由定制的道具升级礼包’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