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旭有点儿纳闷,这门从来都是紧锁的么,因为这领导好不容易才下来吃饭,日理万机忙前忙后,何以要受打扰呢?何旭叹了一口西凤,瞅着这门响。领导说话他们可能听不清,但何旭现在成了猫喽,谁要触他一下都得皮毛直竖。何旭瞅着那扇门,似推非推,邪乎得很呢。
只见,一只长满了老人斑手,扶在了这门上。然后咯吱一声响,何旭悬着的心升到了嗓子眼那儿,会是谁呢?门推完了,何旭看清了。咦?这人是谁呀?!何旭先头怎没见过呢。领导们原本同范仕健谈得是入戏喽,回头一瞅,一个佝偻着背脊,一边咳嗽的老年人,入了眼。
说他老,其实老不到哪儿去,最多过了花甲,这多了是没有的。但他是谁呀?他一手提着棉袄,现儿穿着一件黑色毛衣,下边儿是一条牛仔裤配一双军勾。何旭不好说话,虽然他想赶走这老头的想法愈来愈浓,但领导都在,不好出声。范仕健皱皱眉,夹了一片鱼生问:谁?
老人先是掩上了门,还没有回答这范仕健的问题。他眯着眼,眼皮那儿也起了老人斑,眼袋重的很还残着几块眼屎,没睡好吧?老人环顾了下,然后点头,哦的一声,从八仙桌的底下取出了一张椅子,是没有靠背的。然后老人坐下,往何旭旁儿挤了挤,好不容易坐下了。
人们笑着,纷纷猜测,这人是谁呀?但怎么想,都不对头。老人说:大家吃好喝好,别管我老头子嘛,是吧?瞧瞧,我给大伙儿带来了什么呢?说罢,老人从棉袄里取出了一个玻璃杯,上头盛满了酒。他一开盖,一股酒香儿四溢出来,人们纷纷望向了这瓶没商标的酒水上。
有水平的人都知道,这瓶酒水不简单。因为它是泛黄的,酒香不是香精,是酿出来的。这种手艺,在市里是没有的,要到茅台镇,要到宜宾市,那是才有的。莫书记吃过很多饭局,他瞅着这酒水,一语道:茅台!原浆茅台白酒!至少三十年。对吧?老人说:呵,献丑了。
众人哗然,这酒水,原浆的,不掺合化学东西的,你要千金都不换!可老人却慷慨的很,他把这些酒水,一一倒到了众人的杯子上,老人所带来的玻璃瓶,少说有一升。他从哪儿挣来的呢?他的穿着,真不似什么达官贵人呀!但,有人,是坐不住了。不是因为这酒水的事。
八仙桌的一角那儿,有人喝了一口下去,这是真品。他不大讲话,但人们记得他。他叫程老板,在市里是有一席之地的。程老板饮下一口酒,送了鱼生,这是一种享受。程老板放下碗筷,笑道:敢问,这位仁兄,您叫什么名字呢?老人也夹了一块鱼生,自己拿葱蒜姜片辣椒配料。
蘸蘸酱,嚼了几口,道:哦,我没什么名气。你们叫我老蒋就好了嘛?我姓蒋,蒋介石的蒋,蒋经国的蒋,当然我不是国民党。我叫蒋云。来,吃好,喝好。我别的不多,酒水多。来。吃。蒋云,人们貌似不知道,这号人,是谁。于是人们顺了他的话,继续吃吃喝喝谈笑。
莫书记明白,何旭请自个儿来呢,是告诉自个儿一件事。现在何旭站稳脚了,开始谋财了。这莫书记是明白人,自从蒋天武死了以后,这家酒店是留给何旭了,跟当时世袭一样,一家族,一派人么。这何旭上来,有三把火,不过他整顿得也不错。顺理成章,在市政府旁,莫书记入股了。
但至于何旭要谋官呢,还是要搞政商。这莫书记,先是不管的,以后,说不准。但莫书记现儿明白,这老人,应该不是何旭意料之中来的。何旭的脸色,有点儿难看。是因为,这老人的身上,搽满了清凉油风油精红花油的味儿么?何旭一边喝酒,一边儿掂量,这老头是谁?
何旭的打底衬衫,快湿透了。这老头其实不高,一米五出头最多了。蒋云,是谁呢?何旭想着,想着,他给了一个眼神给范仕健。范仕健也不好驱赶,更不好出声。因为这酒水就是这蒋云的面子,你要花几十万去买都未必买得到。何旭时不时扯扯衣领,看过一旁,心惊。
他的脑海里头,画出了四个大字:来者不善。何旭也不出声了,唯有望着墙壁上徐悲鸿的画发愣。领导们还在谈论着,有关城西扩建的事儿。但忽然,恍铛的一声,何旭两眼一瞪,然后这被子摔在了地上,破碎了。他摔的位置,是地毯的角落,一掉下来,挪动了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