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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我是我之因果的所有指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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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尤其是像元骑鲸、方景天这些曾经很熟悉太平真人的人,在这一刻都生出了一种错觉。

那个飘在空中的蓝衣童子不是来自冥界的皇族子弟,也不是一封信,而就是写信的太平真人。

有些人甚至在阿飘的身后,仿佛看到了一个仙人的巨大身影。

阿飘来到庐前,俯视着井九,说了三句话。

“如果你是万物一剑的真灵,当然理应受到青山宗万代供奉。”

“但当景阳真人带着你飞升的时候,你忽然生出了贪欲,夺了他的神魂为己所用。”

“你杀了他,你还吃了他,你当然就是一个妖怪。”

成由天神情微变,心想如果真是如此,那即便是万物一剑只怕也留不得了。

伏望的眼神里寒意骤深。

只有南忘依然看着远处,神情漠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飘看着井九继续说道:“更不要说,你骗了青山掌门之位后,还与冥界勾结,妄图再立冥皇。那些冥界祭司为什么会死在冷山?你与冥师之间究竟有什么交易?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你需要证据吗?”

听到这句话,布秋霄转身看了柳十岁一眼,说道:“稍后你不准动。”

白真人心想这还真是太平真人的作派,就像当初青山宗要灭西海剑派,他便去了西海,拿自己当了一个靶子。

这次他要灭掉景阳或者是万物一,用的还是相似的法子,只是不知道那个冥界的蓝衣童子为何会愿意这样做。

井九也想知道答案,对阿飘问道:“那人许了你什么?”

如果阿飘今天没有出现,那么明天就会成为他的亲传弟子。

再过十几年或者几十年,他便能得到冥皇之玺,成为冥界的统治者。

太平真人给出怎样的条件,居然能让他连冥皇都不做?

“老师对我很好。”

阿飘说道:“而且他答应带着我在人间修行学习,可以让我不回去。”

这个条件看着很简单,甚至有些荒唐,但如此仔细一品,便能知道其中意味。

对冥界的人们来说,来到朝天大陆生活就像是飞升。

可以随便问一名朝天大陆的修行者,飞升与当神皇怎么选,所有人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原来如此。”

井九没有再多说什么。

论及对冥界的了解,他确实不如那人,没有算到这一环,也是正常。

……

……

到了此时,事态已经逐渐清楚。

绝大多数人都已经相信了方景天的话。

井九并非景阳真人转世,而是夺取了景阳真人神魂的剑妖万物一。

场间的气氛变得异常紧张。

云台上的各宗派强者们神情严肃。

青山诸峰的长老与弟子们看着椅中的井九,眼神里满是警惕的神色,有人甚至已经唤出了飞剑,时刻准备发起攻击。

高空里忽有阴云飘来,遮住了阳光,接着有雨点飘落,不知何故竟是穿过了青山大阵,落到了崖间。

不是春雨温柔,而是风雨欲来。

“真人想问,你一直以景阳自居,现在你与冥界勾结,众叛亲离,眼看着便要被镇压进剑狱,是何感受?”

阿飘看着井九问道。

这句话里的每一段单独拿出来都是一个故事,而且可以加上一个也字。

那都是太平真人曾经的经历。

井九说道:“并无感受,因为发生在他身上的这些事情,永远不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真人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阿飘说道:“也许直到现在你都认为自己是景阳真人,但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自己都忘了……你其实就是万物一?”

这个问题才是真正的诛心一剑。如果一个人失去了自身的记忆,得到了一段新的、完整的记忆,从而认为自己就是那个人,结果最后才发现,这一切都是虚妄。那该是何等样的无助与悲伤?

所有听到这个问题的修行者都沉默了。

是啊,这也是一种可能。

也许井九醒来的时候,便已经继承了景阳真人的记忆,从而认定自己就是景阳真人。

如果是这样,那他有什么错呢?

很多青山弟子还有别派的修行者都这样想着。

比如成由天、梅里还有林无知,还有水月庵的甄桃等人,他们看着孤单坐在椅子里的井九,忽然生出很多同情。

白真人却是微微挑眉,不明白太平真人眼看着便要把井九关进剑狱里,从而大获全胜,为何会问出这句话来?

“也许有人觉得他是想替我找一条生路……不,他只是习惯性要在最后的道理上也要获得胜利。”

井九说道:“他想让我产生自我怀疑,觉得自己真有可能是万物一,只有如此他才算是赢了这一局。”

阿飘沉默了会儿,说道:“但你确实不知道自己是谁,至少无法证明。”

我是谁?

这是一个听着极其简单的问题。

但如果多想一些,却会让很多人生出畏惧,就像深渊。

我到底是谁?

……

……

我出生在朝歌城,那是一个腊月,天上飘着雪。

我是天生道种,自幼天赋出众,从不弹琴作画,只是读书准备修行。

我很小的时候便被接进了青山,直到今日,已经是神末峰主。

我是赵腊月。

但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了一个同样生着凌乱短发、眼眸黑白分明的少女。她坚持认为自己才是赵腊月,而且拥有完全一样的容貌与记忆。那么我该怎样证明,我才是真正的赵腊月?怎样说服她,她并不是赵腊月?

还是说,赵腊月这个概念本来就不是我,或者说可以随时脱离我。

只是朝歌城、雪花、时节、天赋、容貌、身体、喜好……

如果有一天,我失去了所有关于赵腊月的记忆,那我就不是赵腊月了吗?

那时候的我又会是谁呢?

……

……

“这确实是一个很难的问题。”

赵腊月被一道淡然的声音从沉思里拉了回来,才发现井九正看着自己。

她轻轻摇头,表示自己没有问题。

井九看着青山群峰里的修行者们说道:“但身为修道者,首先必须解决这个问题。”

禅子伸手在云里拈来一朵野花,看着他认真说道:“那么你到底是谁?”

井九说道:“我是我之所有因果的指向。”

禅子笑道:“果然吾师。”

……

……

(马克思: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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