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殿聚集的人不少，此时却是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尽数敛去。

“不是吧，云老头你确定没有错。”凌无双稳住身形，与身边的楼君炎默默对视眼，难以置信地喃喃两声，“竭？那究竟是什么东西，竟如此可怕。”

即使凌无双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云木尘的话给惊到了，亡灵界那无数魔军的可怕她是接触过的，比它们还要凶悍千百倍那会是到了什么程度？

“这怎么会错呢。”云木尘抖着手中的书卷，还在唰唰往下掉灰尘，“几乎和你们描述的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啊，不过现在的情况还只是最轻微的！”

“最轻微的。”凌无双怔怔地张张嘴，转眸与楼君炎默默对视一眼，这才意识到，事情似乎比他们做出的最坏打算还要糟糕。

“这位尊者，你快讲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四方城一位长老匆匆开口打破这诡异的寂静，被这严肃到极点的气氛给弄得心神不宁，开口都有些颤抖。

凤祁的眉头也是越靠越紧，“什么玩意儿。”

云木尘踉跄着正了正身形，准备开口解释的时候，另一侧的传讯台又传来疾呼，“王，王妃！”

这处殿平台由四个传讯台围成了圈，楼君炎等人站在中间位置，沉浸在深思之中的凌无双微微一惊，“是刑叔。”听出是夜刑天的声音，便迅速转眼望去，背后传讯台上映出神色匆匆的夜刑天，还有清风巫老一行，“刑叔，巫老，怎么了？”

难道说，血族也出事了！

“王妃，老夫查到那是什么东西了。”说话的是尘土染衣，神色僵硬的清风巫老。

四方城面色皆是猛地一沉，从清风巫老等人的面色来看，便能估计到结果和云木尘的差不到哪里去，或许一样，而那清风巫老紧接着道出的一个字，也证实了众人的想法，“竭，那鬼东西是竭！”

说话间，清风巫老等人也见得他们对面传讯台上一身邋遢的云木尘，便也就立刻意会，面沉如水地默默点了点头，带着些嘲讽的无奈苦笑，“果然是没错。”

凌无双的心逐渐下沉，正色道，“巫老，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清风巫老强自镇定，迎着凌无双与楼君炎两人紧迫疑惑的眼神，缓缓道，“王上，王妃，你们应该知道，在天地之初，本无光明，世界本是混沌一片的无尽黑暗，是有鸿蒙之气开天辟地，滋长万物生灵。”

凌无双不明白，“那鸿蒙之气是造化万物生灵，和这竭有什么关系呢？”

“王妃，你听老夫细细说来。”清风巫老明白大家的疑惑，于是道，“这竭，也就是与鸿蒙之气相悖的存在，拥有无尽的毁世之力。”清风巫老紧接着的这句话让众人的眸光都不禁瞪了瞪。

那云木尘愣愣地点点头，接着道，“据载，竭之气是游离在天地之初，混沌之时，那一片无尽黑暗内的毁灭暗物质，若是由它成型，便能吞噬一切能量，便也就没有我们现在的世界。”

凌无双眸色猛然一深，这和她知道的一种理论很相似，世界的形成最初最本质的东西，便是能量，而那竭之气，便是直接吞噬这能量，毁灭世界之成的一种古物质！

“那后来？”楼君炎几个字，点中关键。

凤祁也一脸期待地望向云木尘，一双凤眼像是狐狸般疑惑微眯了起来，“既然竭之气如此厉害，那后来又怎么会不见了踪影。”

云木尘胡须花白，口气变得有些急促，匆匆道，“阴阳相辅，万物相生相克，后来，鸿蒙之气造成的一场爆炸，创造了这无尽大陆，也成就后来的无数生灵，那竭之气在那朝气蓬勃的生灵力量冲击下，便也就彻底消失匿迹。”说着他满脸褶子皱起纵横沟壑，悲凉摇头道，“只是没想到啊，竟会在这个时候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来。”

“那竭之气应该并未消散，只是适时地悄然退去，隐藏在了这世界的某个角落，等待着伺机而发。”凌无双自言自语得喃呢着。

凤祁咬咬牙，“定然是这般！”

忽然，凌无双强拧着眉头，想起在南屿之时与夜刑天的谈话，眸光一凛沉声道，“现在，世界的本源生灵之力在衰竭，便阻挡不住它的侵袭。”

生命古树的无尽生命之力，孕育生灵，与这万物的本源是力极为相似，或者说，都起始源于鸿蒙之气，是才能一定程度上的阻隔竭，若是这样的话，那一切就能说得通了。

“现在的世界，根本就阻拦不了竭的侵袭吞噬。”夜刑天摇头道得有些痛心疾首，听得凌无双的话后，便接道，“王妃，你应该还记得当初我们在南屿之时说的，关于天地生灵之力正在逐渐枯竭的情况吧。”

“嗯。”凌无双快速点了点头，回想起但是夜刑天告诉她的事情，便又说道，“还有支持着亡灵界越来越强悍的一股力量。”

话刚一说出，凌无双微微怔忪间便豁然明了过来，“原来如此！”

“是啊。”夜刑天环视众人一眼，解释道，“若是我没估计错误的话，这支持着亡灵界魔族越来越强大的力量，一直都是竭，只是之前潜伏在暗处，潜移默化地清洗改变着一切，才未被我们察觉！”

“老夫想起来了。”

清风巫老握紧手中的水晶权杖一甩，寒声道，“在我们神族的古籍之中有载，魔族是在得到一种极为强悍的力量之后，才在它的帮助下，创出了剥离人魂的炼魂术，老夫估计，也就是竭！”

看来，在太古时期，魔族得到的东西一定是竭！

他们早就应该想到的，炼魂术极具剥夺吞噬的力量，与竭如此相似，又怎么会是偶然呢，此等逆天的力量，又怎么可能会凭空而来？只是这竭，在太古时期便是一种朦胧的传说存在，不知消逝在历史的长河中多少年，又怎么会引起大家的注意？

凌无双低咒一声，“这一切的起因都是由于它了！”

而且，看情况太古之时，竭的力量只是被魔族的人挖掘出了一星半点，当初封印的时候，竭也被镇下了亡灵界，如今卷土重来的爆发，必定是蓄势已久。

“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就这样等死吧。”四方城的众位长老都慌了手脚，六神无主，惶惶然地絮叨，“这，这情况王妃也控制不了多长时间的，若是任由它蔓延下去，会是什么后果？”

在天地之初，整个世界都险些被竭吞噬，难道在亿万年后，这就是他们的结局吗？如何甘心啊！

“无双，现在无边血海有多少人类和玄兽已经染上了竭？”云木尘忽然想起什么，神色匆匆地望向凌无双，两手兜着衣袍抖了抖。

凤祁看了凌无双一眼，略微思忖之后替她回道，“虽然情况被我们暂时控制了下来，但初步估计之下，被竭之气致死的人和玄兽至少五六百。”说着凤祁正对上云木尘那浑浊又透着暗劲的老眼，一字一句沉声道，“爆发点不下百个，轻度感染的人，已经不计其数了。”

云木尘身形微有踉跄，清风巫老等人表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怎么了？”凌无双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清风巫老一叹，蠕蠕唇瓣欲言又止，最后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沉声道，“这竭之气，在侵蚀入人类和玄兽的体内之后，可不仅仅是致死那么简单。”

“什么？”四方城众人皆是不明所以。

“最严重的莫过于要命而已，还不似这般简单，难不成还尸变。”凤祁话刚说话，便对上清风巫老那神似‘城主果然一点就通’的严肃表情，背脊一凉，他欲哭无泪地干笑，抱着最后一抹希望讪讪反问道，“不是吧，清风长老你确定不是在和本公子开玩笑？”

那可是大家没事编排的传说中的异类，难不成他还能‘有幸’目睹？别，可千万别那样！

“正如城主所说。”夜刑天浑厚的语调让众人的心都骤然沉至谷底，“那些被竭感染死去的人，会再度活过来，古籍之中记载称它们为，活尸。”最后两个字，似从夜刑天的牙缝之中挤出。

凌无双与楼君炎对视，惊得眉毛都是一抖，喃喃出两个字，“丧尸？”

天啊，这玩意儿还真会存在？

“嗯？”楼君炎蹙眉侧了侧头，虽不解其意，但也估摸得到凌无双口中两字的意思，若是这样的话，那事情的情况就只会越加糟糕了，雪上加霜。

修建四大传讯台的外殿很大，呼呼的凉风在空荡荡地域穿梭，甚至于能清晰得听见众人沉闷紧张的呼吸声。

死一般的寂静之后，听得夜刑天徐徐的声音打破沉寂，“那些亡灵界的魔军体质在有炼魂术的时候，便已经被竭悄无声息地逆转，所以才越加嗜血成性，功力倍增。”

那无数的亡灵界魔军，如今俨然已经成为了竭的傀儡。

“而其他三大位面的人，根本无法适宜多久。”

云木尘干涩着嗓子接过夜刑天的话，他注视着几人，老眼迸射出寒冽的光芒，强制镇定道，“所以，根据古籍中的记载，以及现在的各种表现迹象来看，再往后去，那些感染了竭之气死亡的人，会再度复活。”

“可是，复活的只会是一具嗜血成性的杀戮尸体而已。”凌无双狠狠咬牙，袖中两手紧捏成拳。

凤祁慢慢得倒吸凉气，“这下真的好玩了。”

满世界的活死人哀鸣乱爬，只是想想便让人毛骨悚然。

四下寂静，此时无一人发出丁点声音来，只有四台传讯水晶散发着幽蓝的冷光，映得大家面色青紫交替，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可以还可以说些什么。

“破解之法？”楼君炎墨袖横挥负手在后，毅然踏上一步朝前，冷静如初，“正如巫老所说，万物相生相克，竭之气纵然厉害，但它的存在，也就必定就有能克制它之物。”

一边说着，楼君炎侧头垂眸与身边的凌无双的视线相接。

“莫非就是鸿蒙之气？”凌无双眸光豁然一亮，想到源于鸿蒙之气的无尽生命之力能一定程度消融竭之气这点之后，扫了几人一眼便快速道，“是不是冰封王座！”

凌无双不是在问，她道得极为肯定。

云木尘缓缓抬头，视线透过空气，与他对面水晶传讯台上映照出的清风巫老等人对视，几人视线短时间的接触之后，便接连无声点了点头。

“有救了！”四方城众人不知那东西的厉害程度，见得有救，个个欣喜不已，绝处逢生般激动得浑身发抖。

“王妃猜的没错。”清风巫老开口，“鸿蒙之气便是与竭相生相克的存在，那场最初的明争暗斗便以孕万物的鸿蒙之气完胜，在它能量急剧增长到一个临界点后，便造成的那场创世爆炸，鸿蒙之气便化作万物生灵之力倾洒大地，滋长万物，在时间的流逝中，被万物生灵逐渐消耗。”

“消耗殆尽。”听得这里，离阁老心脏都咯噔一跳。

夜刑天眸光之中生出一抹渺茫的希望犹如火星跳跃，逐渐放大，“但是，依旧有极为精纯的最本源鸿蒙之气留下，在天地之间凝聚成形，故才有那件游荡在天之尽的至宝，冰封王座！”

最后几个字重重落下，夜刑天眸光定在了楼君炎，他们的神族之王身上！

而此时，大家也都默契地同时禁音，眸光齐刷刷地落在楼君炎身上。

“王，若是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靠近冰封王座，那就是王上你。”夜刑天神色纠结无比，虽然他知晓那件东西的恐怖，也害怕楼君炎贸然去接触，但事到如今，他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炎君。”

接连几道微带颤音的呼唤飘出。

“君炎。”凌无双开口唤了下身边的男人。

也就是说，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在君炎身上了，为了他们自己，为了他们爱的人，为了这个世界的万物生灵的存亡，无论是龙潭虎穴，他们都必须去闯。

楼君炎眸光浅淡地环视周围一眼，最后落在凌无双身上，不禁轻笑，“冰封王座，再强也不过是一件死物而已，若要取之，只是迟早的事情，有何不可？”

凌无双瞅着楼君炎那气定神闲的表情，眼角狠狠一抖。

这海口是不是夸得过大了？

楼君炎微不可查地弯了弯嘴角，抬眸间眸底犹若千年寒冰破水而出，他神情亦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严肃，冷然道，“巫老，离阁老，夜刑天，你们协助凤祁稳定好无边血海的情况，本君与无双会尽快回神魔大陆，去往无尽星海。”

楼君炎的意思再明了不过，天中墓，冰封王座！

“属下遵命。”清风巫老回应，炯炯有神的老眼之中忧盖过喜，忽然又想起什么，急忙问道，“可是王上，我们手中如今也只有五件鸿蒙之宝而已，若是贸然动手强制逼出冰封王座，后果不堪设想啊。”

六宝不齐，这也是清风巫老最为担心的一点。

“这点巫老你放心。”凌无双露出几天来难得的一点欣慰，长长舒了口气道，“前些日子，不巧在星辰界寻到了遗落的隋侯珠，估计是圣琴坠落的时候不小心给掉了。”

“真的？”夜刑天与夜蓉对视眼，面上表情又稍微好上了一点。

“嗯。”凌无双点点头，追问句，“不知道地中海一带情况如何？”

“这边还好，被侵袭的痕迹还极为轻微。”夜刑天示意凌无双别担心，沉声道，“这地中海一带还未发现竭的源点，常年又是逆风吹遍整个群岛，外界的空气不易流通进来，王妃派出的人估计很快也就会抵达。”

楼君炎轻嗯着点点头，若有所思。

“城主，城主，大事不好了！”

众人正在紧锣密鼓部署的时候，两名四方城传讯弟子神色慌张，跌跌撞撞朝这边奔走，在即将到达众人面前的时候，两人狠狠一撞，左脚绊右脚，豁地扑来。

凤祁挥手一股劲风兜住那人，喝道，“慌什么！”

情形本就是极为紧张，经得两人这样一闹，大家都是一阵心神不宁。

“何事，慢慢说来。”凌无双心中生出一股很不好的预感。

那传讯弟子借着凤祁的力道稳住踉跄的身形，灰头土脸，面色僵硬，眸光惶恐闪烁，开口止不住哆嗦，“南阳古城，那那些死了的人，又活活过来了。”

“什么！”云木尘的冷喝。

另外一名弟子喉结滑动咽了口气才晃过神来，“最，最可怕的是，他们吃人喝血，移动像是鬼魅一样迅猛无比，连王者级别的防御，都能轻而易举得地突破。”

凤祁俊脸阴沉下来，“来得好快。”

“最强王者算什么。”夜刑天咬牙，“越往后去，在竭的控制下，这些活尸的攻击力会更加可怕，而且，被他们所伤的人，不是碎尸万段，就是与他们一般最后沦为活尸。”

偌大的空间了，响起牙齿磕磕碰碰打颤的声音来。

“现在是什么情况了。”凤祁一把就将那人拧了起来。

传讯弟子面色青紫，双腿发抖站立不稳，他揪着自己衣襟颤声道，“南阳古城尚未来得及撤离到指定地点的人，都被那些怪物屠杀，短短一个时辰，不，不下十万人。”

“天！”

四方城众位长老都险些支持不住，脑中一阵晕眩袭来，这是真正的天下大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