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中年人本来有点提防的表情顿时放松。
“我姓施。”中年人自我介绍:“上次的事情,我先赔罪。”
老板和年轻人拿了钱,站在屋里很不自在。
“你们先走吧。”老施对他们说道:“以后有活,蒋医生会来找你们……”
“不用了。”我打断老施,“这个活,我以后来做。”
老施非常欣喜,拉着我的手,“就是嘛,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
老板和年轻人准备走了。
我对他们说道:“算了,以后我们三个人一起干吧。”
老板和年轻人就开心起来。干这行,风险太大,他们有我帮忙。当然求之不得。
“你们先出去看看。”老施打发他们,“我和徐师傅有话要说。”
老板和年轻人出去了。
我和老施面对面坐着。一时无话。
但是这个事情总是要说的。我决定先开口:“王抱阳以前和我是好兄弟,你知道的。”
“王所长他是个好人……”老施说道:“可是他跟着老严……助纣为虐啊。”
我尽量的保持微笑,对着老施说道:“老严我见过,印象的确不好。”
“对啊,对啊。”老施说道:“糊涂啊……我可不是说你,我说的是王所长……他怎么能跟着老严这种人呢……”
“不管怎么样,王抱阳都是我的兄弟。”我说道。
“是的,是的。”老施都有点兴奋了,两个手相互搓着,“你是个明白人,我知道,我知道。”
我对老施说道:“才二十六个,少了点,等我再弄一些,凑齐了一起给你,好不好。”
老施把手扬了一下,“这个算什么啊,没事,没事的。你能给我们帮忙,才是大好事。”
我看见老施嘴上这么说,但脸上还是有疑虑。对他说道:“你知道我和王抱阳翻脸了?”
老施说道:“朋友间一时误会,都是正常的。你们两兄弟,会和好的。放心,放心。”
我说道:“只想挣点钱。”
“行……行……你过得这么拮据,不该啊,你是个有本事的人,不该为钱操心。”老施说漏嘴了。
就是他,他妈的一直在暗中盯老子的梢,还把我的背景打探的清清楚楚。
但我尽量压抑我的情绪,故作平静的说道:“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我管不着。”
我不能太操之过急。慢慢来,慢慢来。
他们缺人,缺少能对付的王八的人,可他们竟然真的以为我会帮他们和王八作对。
不对,他们不会这么想,他们知道我穷,想先拉我入伙,然后慢慢跟我洗脑。催眠,可是他们的拿手好戏,我不知道,我的智商能否和他们较量。我开始后悔我为什么不能像王八那么聪明了。
我真的一点把握都没有。但是我回不了头了。
我的底牌,就是我会算沙。
我没什么好说的了,老施坐着也无趣。起身告辞。我没有问老施什么时候再来找我,这个问题不需要我来操心。他比我急。
老施走到门口,我叫住他。
老施回头。
“谢谢。”我说道:“难得你把广告贴到我门口……”
我把屋子里的模型都摆放好。念了一遍咒。才放心走出门。
我要去找个朋友。很久没见过的朋友。是我初中同学,当年关系一直很好。后来我出门读书,他去当兵。早两年见过一次,他在一家医院开救护车,而我那时候天天送牛奶,寄住在王八家里。
见面后,两人很亲热,他拉着我喝了一次酒,可后来就没有见面。
一个原因是我觉得自己混得不好,在初中同学面前,有点自卑。另一个原因是我那时候和王八又是石础、又是赶尸的,焦头烂额,实在是没什么时间和老同学联系。
我的那个同学姓曲,名字叫带兵。既然是带兵的,当然是总司令。所以朋友们都叫他曲总。没想到他真的去当了兵。
我去了曲总上班的医院,直接在里面找救护车,很容易就找到他。
曲总见我来了,惊讶得很。问我从那里钻出来的,几年不见人,见了一面,又消失。
我说了些不知所谓的理由。敷衍过去。
正说着话,曲总接到电话,要出车。我连忙问,能不能跟着一起。
曲总说道:“正好啊,我们兄弟两个这么长时间没见面,多聊聊。我还担心你不愿,忌讳坐我的车。”
我说道:“我是这么迷信的人吗。”心里就有点惭愧,其实我就是冲着他的救护车来的。
曲总问清楚地址,立马带了两个医院专门抬人的男护工,开车出医院。车到了一个小区,曲总和护工抬着担架就往单元楼里去了。过一会担架抬了人下来,搬上这次接的病人是个老年人中风。还好不算严重,没什么性命之忧。
救护车一来一回,折腾半天,就到了下午。两人又聊了一会,医院的领导找他有事,留我在车上等他。
我一个呆在救护车后厢。
慢慢地,仔细地在车厢里寻找。我想的没错,这里有我想要的东西,九个暴死的魂魄还藏在车厢里。躲在两边座位下,有一个烧死,两个溺水,两个车祸,一个打架被捅死,一个跳楼,一个心脏病,一个吸毒过量。刚才我看到担架边还有两个紧紧跟着,一个老太婆,一年轻的汉子,是因疾病而死,死在担架上的。
这十一个鬼魂都是一年来死在车上的暴亡的鬼魂。一时不能脱身。
我蹲下身子,慢慢的把头伸进座位的下方,我打算先从那两个溺水的开始。我没本事一下子全部都收,相对来说,水鬼好收一点。我嘴里念着驱鬼咒,仔细的看着座位下黑黑的角落深处。
那两个水鬼,身亡的时候,还是十几岁的少年。他们很谨慎害怕,看见我了,连忙向角落深处躲去。我伸出手,往他们的方向摸索。
我捏住了其中的一个,他被我的手烧得吱吱的叫唤起来。我把手往回收,可他却拼命的挣扎,我手上滑溜溜的。几次都被挣脱,可我用手继续在角落胡乱摸索,想把他逮到。弄了半天都没法如愿。
我焦躁起来,满头大汗。这个事情,实在是不好干。我伸出双手,一只手拦着,另一只手把那个水鬼给逮住,这次我不急了,慢慢的一点点往回拉。拉的过程中,我总觉得我的汗水流到我的耳朵里,痒得厉害,忍不住想用手去抠耳朵,可腾不出手来。
我耳朵痒的越来越厉害,实在是受不了,就不停的摇晃脑袋。这脑袋一摆,就知道不妙。我眼睛余光看到自己耳朵边隐约有个人头。妈的个巴子,怪不得耳朵痒,肯定这个东西在往我的耳朵里吹气。
我把头一偏,脸正对着个鬼魂,怪不得这个敢招惹我,他是烧死的那个,一张被烧的焦烂的脸,和我相距不到一寸,脸上红肉油脂模糊一片。我好像闻到了一股焦臭。
“滚!”我对着这个烧死的鬼影大喊。
他一闪就消失了,融到座位下一坨很不起眼的黑色油渍里,那个就是烧伤人体,流出的油脂。
“疯子,”曲总在车外喊道:“你在叫谁滚啊?”
我连忙答道:“没有啊,你听错了吧。”
我嘴里说话,手上用力,把两个水鬼狠狠的扯了出来。抢在曲总打开车门之前,把两个水鬼拖到后车厢的空白处。
两个水鬼,在车厢里乱爬,我的脚胡乱的踢着,不让他们又钻到座位下面。
曲总打开车门,上了前面的驾驶座,对着我说道:“你跑到后面干嘛,到前面来坐撒。”
“没事,”我把水鬼其中的一个用脚狠狠的踩着,准备收到我手上的黄裱纸里。另外一个水鬼在车厢板上狂躁的翻滚。
曲总的脑袋从前面的座位向后够过来,“妈的,车里怎么这么多水。”
我说道:“是啊,返潮吗,是不是要下雨了。”
“你格老子在日白(宜昌方言:说瞎话)吧,”曲总把头伸到车窗外,又缩回来:“明明是晴天。”
我趁他把脑袋伸出去的那一刻,飞快的把脚上踩住的水鬼收了。
曲总在前面调整后视镜,嘴里说道:“你在念叨什么啊?”
“我在哼歌。”我答道。脚上一跺,把另外一个水鬼也踩住,水鬼被我踩的嘴里飙出一大摊水出来,我知道他很惊恐,我心里说着:我不整你,你放心,给我帮了忙,我就找个能人超度你们。
曲总开始发动车子。
可水鬼还是在脚下挣扎,发出尖叫。
曲总身体不动了,歪着脑袋听着,嘴里说道:“什么声音,车子出毛病了?上星期刚送去修啊。”
曲总下了车,围着车身走了一圈。我连忙把第二个水鬼也收了。他上了车,车子发动。这下他满意的把车开起来。
“你最好还是坐前面来。”曲总边开边说。
“没事。”我擦了擦头上的汗,“我觉得在后面挺好的,还可以躺下来。”
“你可千万别趟。”曲总在前面提醒我,“后面可是专门躺病人的,死了好几个在车上了。”
“是吗?”我故作惊讶。
“是啊。”曲总手扶着方向盘说道:“救护车就是邪,一个人开车的时候,我总是觉得后面有人……你还是坐前面来吧。”
我不再推辞,翻到副驾驶上坐下。
曲总开车去了一家餐馆,两个人点了菜,边喝边聊。我心情很好,和他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就喝到半夜。晚上曲总就把车开到他的家,不容我推辞,非要我睡在他家里。
进了门,曲总用食指竖在嘴上,“嘘”。
我就不敢做声。
“你嫂子睡了。”曲总说道:“你洗了,就睡沙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