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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铁骨柔情,风疾雨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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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世上哪有那么多千里眼和顺风耳。”

“啊——”姚燕语瞬间恍然,《太平经》里的那个名为八段锦的健身操她练了有半年多了。自从给封氏施针发现会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微弱的气流从自己身体里通过银针进入病患的身体后,她就一直在偷偷地试验,莫不是这就是那个大嘴巴空想法师说的道家玄学的气功?

“什么?”卫章回头看她。

“没什么。”姚燕语马上淡定下来。

卫章平静的看着她,两个人的婚事都定了,她居然还有事不说?

姚燕语被他看得有点心虚,便咳嗽了一声转过脸去看水面。

二人良久不语,卫章依然看着她,一动不动。姚燕语觉得这不是个办法,总不能被这人一直这样盯着。于是把心里压着的一件事情拎出来问:“昨晚你在走廊里,跟我三妹是怎么回事儿?”

“嗯?”卫章顿时警觉,“什么怎么回事?”

“她为什么对着你哭?”姚姑娘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的人。

卫章剑眉微皱,哼道:“我哪里知道?她爱哭就哭,我能拦着?”

“算了。”姚燕语轻笑,本来她也没把这事儿太当真。说完后,她转身欲走。

江面上的风忽然大了起来,夹杂着浓浓的水汽。

“别走。”卫章不乐意了,一把抓住姚燕语的手臂,皱眉问:“你问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姚燕语一愣,低头看着他握着自己手臂的手,又抬头看他的神情。

卫章刚才有些着急,一出手有些重了,但捏着姚燕语的手臂觉得酥软无比,一阵心旌激荡,便不由得松了些。

姚燕语手臂一挥,挣开来,低声笑道:“将军急什么?”

卫章本不善言辞,再加上心急则乱,被她这么一问,登时被问住了。

姚燕语抬头看了看浓墨般的夜空,说道:“要下雨了,我们不要站在这里给人家当风景了。”

“……”卫章左右环顾,见几处窗口后面都有狡黠的目光,一时失笑。

又一阵疾风吹来,带着一股雨水的腥气,吹乱了姚燕语鬓间的碎发,她说了一句:“快回去吧。”便抬脚快步进了船舱。

浓黑的天边忽然划开一道闪联,似是连接天与地的雪链,一闪即灭。

姚燕语刚好进门,被吓了一跳。忙回身看去,一句‘快回去’哽在喉间没有喊出来,船舷处哪里还有卫章的身影?

一声闷雷轰隆隆滚过天际,惊破了夏夜的平静。

姚延意立刻从里面冲了出来,并大声的喊:“来人!”

“二哥?”姚燕语又急匆匆的跟出来,被姚延意回头喝道:“回去!在里面好好呆着,别出来!”

大雨夹着狂风,倾盆而至。桅杆上的灯笼尽数被风吹灭。河面上一片漆黑。

姚延意扶着船舷往后面看,一艘艘装满了药材的船在水面上晃着,船上的人正在用铁链把船连到一起,一身白衣的唐萧逸站在一艘船的顶上,高声指挥着。而卫章却不见踪影。

“卫将军呢?!”姚延意高声问。

“去了后面的船上!”唐萧逸吼了一嗓子。

姚延意顿时放心了。

此时,一道闪电再次划开天际,天地之间一片惨烈的白,姚延意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见远处船上的那道身影,挺拔有力,正单手拉着一条铁链往船舷上扣,正是卫章。

“二爷!”金环手里举着一把伞从船舱里出来,话还没说出口,一阵狂风吹过,那十六骨的油纸伞立刻哗啦啦散了架。

“回去!”姚延意回头喝道,“关好门!”

金环只是露了一下面就被雨水湿透了衣裳,手里的伞也烂了,只好退了回去。

船舱里的女眷们都暗暗地捏了一把汗,只有姚萃菡小姑娘在奶娘的怀里睡得安稳。

宁氏回头看了她一眼,叹道:“这孩子居然睡得这么香。”

“姐儿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奶妈子爱怜的抚着怀里的小姑娘。

姚燕语虽然坐在榻上不说话,心里却万分的担心。那几艘船上的草药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大家可都逃不过责任。

听着外边电闪雷鸣,大雨如注。姚姑娘心里默默地骂了一句,这该死的大雨!

姚延意也没在外边呆多久,看着所有的船都连在一起,也就放心的回来了。

“二爷!”宁氏忙起身上前去,看着落汤鸡一样的姚延意,担心的要命,又吩咐金环:“去弄些姜糖水来!”

姚延意摆摆手:“算了,这个时候去哪里开灶火?”

宁氏这才反应过来现在是船上,因为天气热,平时他们的炉灶都按在外边的甲板上,船舱里根本就没准备生火用的东西。如今下雨,炉灶早就被雨给浇灭了。如何煮得了姜糖水?

姚燕语忙道:“二哥快进去换身干衣裳,叫翠微用艾灸给你驱寒。”

姚延意点了点头,进了内间。金环和雪莲二人忙跟进去服侍。

大雨下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之后,老天爷终于消停了一些,只听哗哗的水声,风声却几乎听不到了。

宁氏叫奶妈子抱着菡姐儿先去睡,姚延意回头看了众人一眼,说道:“你们也都去睡吧,没事了。”说完,他穿上了油衣带上斗笠出去观望。姚燕语也抬脚跟了出去,身后杜三娘子忙撑了把伞跟上。

“你怎么不去睡?”姚延意回头看了一眼姚燕语。

“我不放心。”雨的确小了些,但依然不容忽视。姚燕语默默地叹了口气,这才是刚开始呢,马上进入雨季,接下来的还不知道要经过几场雨才能赶到云都城。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跟显钧都想到了。现在还不算是正经的雨季,再过半个月才麻烦呢。不过……半个月后我们已经到云都城了。”姚延意说着,微微一笑。

说这话,一声劲风扫过,姚燕语回头看见全身湿透的卫章已经站在身边,然后白光一闪,一身白衣的唐军门也飞了过来,轻盈的落在甲板上。

姚燕语忙拿过杜三娘子手里的雨伞,吩咐:“快去拿两把伞来。”

“不用了。”卫章摆了摆手,已经湿透了,打不打伞都一个样了。

“那去里面换身衣裳吧。”姚延意说道。

“姚兄这边女眷太多,不方便。”卫章摇摇头,“我过来是说一声,看这场雨的气势,不知道前方的水路会不会有问题,如果有问题我们必须转陆路。姚兄可有什么打算?”

“不至于吧?”姚延意皱了皱眉头,一场雨而已,难道云天河还能决堤?

“前面一百二十里之外,云天河连着金河,金河跟云天河不同,它是自然河,差不多每年汛期都会决堤。就刚刚这场雨,现在还没有停的趋势,我想金河的状况一点都不乐观。”

姚燕语皱眉问:“你怎么知道百里之外会下雨?”

“这场雨是从北边过来的。我敢说,北边的雨只能比这边大,绝不会小。”

“那可麻烦了!”姚延意皱眉,“陆路的话恐怕要慢很多。而且,陆路至云都城,中间有些偏僻山路,离开了漕运的督查,我怕会有乱七八糟的人来捣乱。”

“将军已经派人去岸上查看了。”唐萧逸看着迷茫的河面,“天亮之前会有消息。现在还有两个时辰的时间,大家还是抓紧时间睡一觉吧。”

“也只有这样了。”姚延意的眉头凝成了疙瘩。想不到刚离开江宁城一天就遇到了这样的麻烦,真是叫人心烦。

卫章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姚燕语,柔声说道:“总会有办法的。着急也没用,先回去休息吧。”

姚燕语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目光在这疾风骤雨的夜里特别的沉静,让她的心底生出一种盲目的信从。她甚至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便已经相信他一切都能处理妥当。

雨还在下着,姚燕语担心卫章和唐萧逸就这样站在雨里淋着对身体不好,因道:“暂时只能这样了,等天亮后再说吧。”

“嗯。”姚延意也点头:“二位赶紧的回去换身衣裳吧。”

唐萧逸笑了笑:“这都是小意思,天热,正好痛快的洗个澡。”

卫章朝着姚氏兄妹点了点,说道:“早休息。告辞。”

姚燕语看着他从船舷上跳下去,下面一艘小船的船顶踩了一下又一跃而起,一条船一条船的跳过,直接回到他和唐萧逸的那艘扁舟之上,方默默地出了一口气。

唐萧逸也冲着姚延意抱了抱拳朗声告辞,然后翩然离去。

姚氏兄妹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但心里的担忧却是一样的。

回到船舱三层,冯嬷嬷早就预备好了热水和干净的衣衫,因劝道:“姑娘身上也湿透了,赶紧的泡个热水澡吧。”

“嗯。”姚燕语站在浴桶跟前让两个丫鬟给自己脱了衣裳,然后抬脚跨进浴桶中。

温热的水面上飘着迷迭香干花。细细碎碎的紫色小花经热水一泡,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这样的清香最能舒缓疲惫,镇静安神。

姚燕语轻轻地舒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靠在浴桶里,眼前都是卫章和唐萧逸浑身湿透的样子。又想起唐萧逸的那句豪言,不由得感慨,他们这些人真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一夜风雨,姚燕语本无心睡觉,但她若是不睡,冯嬷嬷等服侍的人也没办法睡,于是便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养神。

好在天亮的时候雨停了。姚燕语悄悄地起身,推开窗户往外看,但见云天河河面碧波荡漾,比先前宽了好些。远远看去,之前种植在河堤里侧的有些柳树都已经浸泡在了水里。

雨后清晨的风特别的凉爽,连日忙碌和燥热,翠微等人此时睡得很沉。

姚燕语没惊动地铺上的两个丫鬟,自己穿好衣服轻着脚步下楼去,悄悄地走到了甲板上。

天刚蒙蒙亮,水面上浮着一层白色的水汽,远处青山绿柳被雾气缠绕,和一片潋滟碧波相得益彰,宛如仙境。

卫章早就起身,正站在扁舟船头听派出去的人汇报岸上的情况,一身玄色闪银鹰纹长衫被风吹得飒飒作响,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姿。

他原本在专心听下属汇报情况,无意中回头,远远的看见船头一身碧水色衣裙的姚姑娘,原本凌厉的眼神柔和了几分。

姚燕语伏在船舷上远远地看着他,见他看过来也没有避开视线。卫章听属下汇报完之后,便纵身跳过几艘货船,跃至姚燕语身边。

“这么早就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姚燕语轻轻地叹了口气,“情况怎么样?”

“很不好。有些破旧的民居都被昨晚的一场暴雨给冲塌了,北面的雨果然比这边还大。很多百姓都无家可归,这江南一带多种植水稻,耕地毁的不多,金河以北就不好说了。用不了几天,灾情就会被报到皇上那里。”

姚燕语皱眉叹道:“天气如此炎热,灾后必有瘟疫。”

“这是必然的。”

“我们会转陆路走吗?”

“再往前走一段看看。我派出去查看金河汛情的人还没回来,到中午就知道了。”

“这样会耽误多少时间?”

“装货卸货,至少一日的时间。”

一日的时间。姚燕语默默地想,装货卸货就要一日,陆路比水路至少要慢四到五日的时间。这样一拖延,到云都城已经是六月初了。

想想这些,姚燕语忍不住从心里祈祷,但愿金河那边没有下大雨。

然而,事与愿违。

还不到中午,卫章派出去的人便已经回来,带回来的消息是:金河决堤,和云天河交汇处的两个州县全部重灾,百姓死伤无数,水路已经不通了。

姚延意一巴掌拍在案几上,低声骂了一句脏话。

卫章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又沉声问了些具体的情况,便叫来人退下。

“怎么办?”姚延意抬头看着卫章。

“别无他法,只有在下一个码头转陆路。”卫章说道。

姚延意也无话可说,这是唯一的办法。现在他只希望能在下一个码头顾上足够的马车。

“前面是沂州码头,沂州知县颜秉光官声还不错。”姚延意沉思之后,说道。

“嗯。”卫章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他有皇上密旨在身,自然不怕当地的官府不合作。但是,现在是非常时期,官府也不可能把这些药材放在第一位而置百姓于不顾。卫将军最担心的则是金河决口的两个州县该如何通过。

船队到沂州码头的时候是第二天的早上。

一靠岸姚延意便带着十几个下人去码头上雇车,不说家眷行李,单只那四船药材就需要二十来辆马车才能拉走。而那一大船的行李算算也需要十几辆车。

还有女眷们的车更讲究,因为走陆路不一定晚上都能有客栈投宿,说不定就在山野林间就安营扎寨了,女眷们总不能睡在露天地里,她们用的马车要宽敞能睡觉才行。

家人一上码头就去找马车,姚延意则随意找了个茶肆坐下来等。

至中午时分,散出去的家人不管出价高低总算找到了十几辆拉货的马车,马车并排停在码头上,姚延意开始张罗着先把药材卸下来装车。另外,能乘坐女眷的马车只顾到了两辆,而且还是出了天价。

大船里,宁氏愁容满面,连声叹息。姚燕语也是眉头紧锁。

“马车不够,这可怎么办才好呢?”宁氏心神不宁的叹道。

“嫂子,等会儿药材装好了,如果还是顾不到大马车,你就带着菡姐儿跟哥哥押送着药材先走,你只带近身服侍的人,两辆大马车足够了。”

宁氏立刻摇头:“那怎么行?你怎么办?”

姚燕语说道:“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把药材先运走,这个耽误不得。我可以等一两天,顾到了马车就立刻去追你们。”

宁氏立刻摇头拒绝:“我不同意,要走一起走。怎么能把你一个人留下?”

姚燕语轻笑道:“不是我一个人,这上上下下二十多个女眷都陪着我,怎么会是一个人呢?”

宁氏皱眉道:“要不让你二哥带着人护着那些药材先走,咱们留下等水路通了依然坐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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