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两旁，绝大多数商铺的霓虹灯都黯了下去，只剩下路灯明亮地矗立着。

星巴克咖啡厅，二十四小时营业，店里还有一些顾客，陆之昂点了一杯拿铁咖啡，坐在靠窗的位置，安静的等待。神色时而狰狞，时而安详。

咔吱！

旋转玻璃门被推开，一个着洁白无袖衬衣的少年推门而入，下身穿着花纹大裤衩，脚上穿了双蓝色的Jordan一字凉拖，打扮地极为随意，径直坐到陆之昂对面，点了杯焦糖玛其朵。

这少年，正是楚尘。

“在想什么？”

“没什么。”

陆之昂摇摇头，“陈平已经准备动手了，你跟他想一块去了，都想刺激赵凯。这回，赵凯想不头脑发昏都难。”

楚尘哑然，微微一笑，“看来我先前的工作多余了，早知道就不画蛇添足了。”顿了下，忽然又道，“四个小时前，赵普打了我的电话，要求跟我见一面，我去了，他还拉上了赵凯，兄弟俩一起，再次郑重向我道歉，赵凯发誓不再追究那件事。”

陆之昂抬起头，面无表情，“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我发现你给我的信息有误，至少存疑。我感觉得出来，赵普是真心想培养我，你先前说他是笑面虎，跟我的感官不同。他给我的感觉是……嗯，这是一个非常有人格魅力的男人，爱护手下，大度能容，甚至是公平公正。如果全是表演，我必须承认，他很有表演的天赋。”

“不是表演。”陆之昂摇摇头，“你的感觉没有错，他的确是个非常有人格魅力的男人，强陈平十倍不止，这才是很多社员效忠他的根本原因，没跟你说是因为不重要。”

“什么意思？”

“他很有人格魅力，但也有缺点。”陆之昂没正面回答。

“赵凯？”

陆之昂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只要不涉及赵凯，他是绝对的公平公正，可一旦涉及到赵凯，就另当别论，完全是另外一种情况，不论赵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都会扛下去，谁来都不行。如果不是这，我就算要跟，也会跟他。就拿那天晚上的事说，你教训了赵凯一顿，他觉得你没做错，可你要是没能力，林莹被赵凯祸害了，他什么都不会做，顶多就口头上教训赵凯一下。你以为他单纯是给你道歉？不是，那也是警告，只要你再敢打赵凯的主意，他将毫不犹豫除掉你，掀篇的不仅是赵凯，还有你。”

楚尘点了点头，这的确是赵普没说，但却想让自己明白的事。

“所以，就算我如实相告，难道你就会放弃整个计划？”陆之昂深深看了楚尘一眼，自问自答道，“不，你不会。”

“有道理。”楚尘轻轻搅动咖啡匙，缓缓道，“你跟赵凯有仇？”

陆之昂望向窗外，面上浮现难以言喻的忧伤，“只要赵普在，我就杀不成赵凯，所以才会选择陈平，然后被他忽悠了三年，直至今天晚上，他跟我说了件有趣的事。”

“什么事？”

“他说，但凡是人，便不可能绝对绝情绝性，因此人人皆有逆鳞，赵普的逆鳞是赵凯，你的逆鳞是林氏一家，我突然意识到，我的逆鳞是淼淼。他还说，逆鳞，其实也是破绽。”

“一语中的。”楚尘点头。

“然后，我突然意识到，这三年为他鞍前马后，只不过被他利用了。赵凯是他手里的一张牌，一日不死，我就将一日为他所用，所以他明明有机会，却迟迟没有动手。”

楚尘轻轻尝了下咖啡，“你不像是笨蛋。”

“谁知道呢。”陆之昂摇摇头，起身离开，“自欺欺人，这原本就是人类最无可救药的天性之一。我一直寄希望于他的……”

咔吱，旋转玻璃门关上，楚尘看着陆之昂的背影，才发现他背有些佝偻，双肩微微颤抖着，向来风度翩翩的他，此刻竟是落寞而凄凉。

夜，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