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沫在皇上那儿失宠,不过是大家开玩笑似的猜测,但至少在吸引了满朝文武目光的吴大将军那里,他却是十分地新鲜。吴廉水家里设宴,请的都是些有交情的旧友,一大摞请帖发下去,一群武将里头混了个户部侍郎,连户部尚书都没这么个待遇。他拿了请帖,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吩咐静娴去备礼,而后去请教和惠公主。大长公主道:“吴将军和你舅舅有旧,如今白家没有什么人在京里,你就算过继给了人,好赖充个人头也好。北静王不是也去?没什么好担心的。倒是仔细些,看看他和那些武将说什么。”
林沫心道,这些人都是什么样的人精?能正大光明地讨论得叫他这个公认的天子近臣听到?还不如指望水溶派影卫潜进他们家床底下听墙根呢。不过他和白骞有旧倒确实听说过,白骞曾借吴廉水之名称自己已过了巅峰之年,如今不过是老将挣扎。吴廉水也夸过白骞后继有人,很给当时年纪轻轻名不见经传、没几个人服的白时越长了些面子。
静娴大家子出身,处理内务上很有一套,礼单林沫先过了目:“哟,这四个琉璃瓶子你也舍得送人?”家里头玉器、珊瑚、珠宝不少,偏静娴只爱琉璃、玻璃之类的,只是打听出来吴廉水也好这口,静娴一咬牙:“拿走罢!今天不是放榜?我叫了人去看榜,怎么还没回来。”
林沫叹了一声:“可惜。”
林可过了晌午才回来,只说:“古二爷中了,二甲第一百八十名。”
林沫一口茶险些喷出来:“二甲录了几名?”心里也明白,既然不提容熹,那肯定是没戏了。
“回老爷话,二甲录了一百八十四人。”
这运气。林沫笑道:“给他道喜回来了?”
“是。”林可今儿个是带了两份礼出去的,本想着若是都中了,叫底下人去给古顺贺喜,自己亲自去容府,还要给老爷报信,叫老爷、夫人也来——这也是夫人吩咐好的。谁知道两份礼全送去了古家,还被闻歌拉着问了声“这么多,不合规矩吧”,他自己也觉得奇怪。
怎么锦衣玉食、拜了名师的公子哥儿考不上,在药堂里一边打下手一边自己啃书的却中了?林可也有些咋舌。
静娴听了这结果,也愣了一愣,听到说已经给古家道了贺,说道:“很好。”心里又想,算了,以容熹他媳妇的那种水平,若真的能封诰命,带出去交际,容家的脸面也别要了。只是容熹本来就打小不如弟弟,不知道现在心情如何。
恩科放榜,本来就是有人欢喜有人忧的。不过学子失意的岁多,那三百多个幸运儿的狂欢也足以叫整个京城沸腾了。这样的喧嚣里头,把早已准备了两个月的行礼、聘礼往扶摇翁主的船上运载的荣国府,就显得格外的凄凉了。
贾琏骑着马立在码头,监督着下人搬东西,听得满城满街的鞭炮声,心里也叹了一口气。他倒是想起了贾珠当年中举时候的模样,那时候府上来道贺的人不比现在冲宝玉婚事来贺的人多,可是全家人脸上有光。何至于像现在…….
林沫却没空管这个,折腾出了一身衣裳,去吴家赴宴了。
吴廉水大将军身高八尺有余,面色黑中带红,留一把极刚劲的小胡子,鹰鼻豹目,远远地看了一眼,林沫有些心虚地把自己腰上的荷包摘了。他虽然也被人夸过脸好看,但和柳湘茹那样的“艳若好女”还是有区别的,然而看着吴廉水,就莫名其妙地生出一份不自信来,活跟自己成了小白脸似的。心里暗暗不满道“难道这就是那什么英雄气概”,又觉得不能涨他人威风,于是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外公、舅舅走路的姿势,立即决定还是照自己原来的样子就好。
他年纪小,虽然三品官也不算小了,不过一堆老友在,吴廉水也不会撇下人特特地去接他,不过听到说靖远侯来了,还是站起来迎了一下,不等他行完礼就先扶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番,使了些力气拍拍他的肩膀:“还真是一表人才啊!”
林沫被他拍得几乎要踉跄后退,好赖稳住了下盘,酝酿了一会儿平复了气息才道:“将军过奖。”
“哟,底子不错,荒废了啊。”吴廉水倒是很意外,瞧他一副斯文俊秀的模样,竟挨得住这一下,也不容易了,伸手揽着他对兵部尚书道,“老马,你瞧瞧白骞这外孙子,腰腿都不赖啊。可惜了,考什么文状元呢?听说脑子也不差啊。”
马尚书和林沫倒是熟识,打圆场道:“他已经有了那样的儿子,要是外孙子也是继承衣钵的,咱们该哭了。”他们都是黄沙场上经历下来的人,一身好本事,却只能看着子孙叹气。也不是没有习武的好苗子,只是会武功和会打仗完全是两码事。白时越论起身手来并不算上流,奈何眼光独到,常常出奇制胜,比起他们家那些或只能逞勇、或读了几本兵书就自以为精通结果只能纸上谈兵的子孙像话得多。幸好白时越没生儿子,不过白骞的几个外孙,说起来也都不差,有个姓林的不就去了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