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其中贾珍、贾蓉、贾琏几个才是祸头,却叫她忘了。
谁家出了这两个妹子都得哭一场。虽然大观园的女孩儿们对尤氏是照旧,但她却也明显感觉出不同来。从前惜春气她“我清清白白的,全赖你们连累我”时,周围都是劝她莫要生气,姑娘年轻的,然而如今,惜春是连这话都不稀得说了,她索性关起门来,亲嫂子来了当没听到,只有探春等迎出来了。可是那会儿尤氏不同她争,还是自己大度,顾全大局。现在,她只觉得自己都没脸。
偏偏尤二姐还在大观园里头,用着贾琏亲自配给她的丫鬟等着正名分。尤氏再怎么忍气吞声,此刻也不得不泼了盆冷水:“正什么名分?你真当二房、外室是名分呢?人家户部都不认呢!你也就拼个姨娘。还得等着国孝家孝都过了。”
尤二姐也是有苦说不出。她这样的美貌、这样的出身,除了沦为贾家兄弟的玩物也没有别的路子好走。尤三姐倒是试图搏上一搏,嫁给柳湘莲呢,人家信她真的冰清玉洁么?到最后什么也没落得。柳湘莲现在记不记得她还难说呢,反正肯定没有在柳湘茹丧事上那么失魂落魄的。
可是别人不说,谁都冷着她,这也叫她难受了。原来在外头,一心一意的是想要到府里头来,图个名正言顺四个字。然而真的进来了,也没人欺负她,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贾母看着也没多说什么。她却发现,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
大观园里头是些什么人?是李纨这样书香门第出来的守妇,是探春、惜春这样的千金小姐,还有妙玉这样谁都看不上的。就原来有个宝玉,那也不敢和她这样的人多说话。贾琏也不敢给她配多好的丫鬟,都是粗使的,虽然她小门小户出来也不介意这个,但你说和姐姐妹妹住一块儿,人家家的丫鬟花枝招展能说会道的,替主子传话、送东西都伶伶利利,她这儿的都不敢带出去。只是也没人来和她说话罢了。
只是憋了一肚子气,被尤氏说了,也只能哭道:“难道是我愿意的么?当初不也是姐夫和蓉儿说和的?”
她若是一句话不说,尤氏说说也罢了,偏偏顶了这一句,还戳在尤氏的软肋上,她就是为了东府也得说两句:“好!这事原来是怪我们家的!我们家欠了你们的,怪道你要这么害我!”
尤二姐到底不是三姐,她是也是要点脸面的,被直白地这么说,又气又急,尤氏走了也没缓过来。自己偷偷地抹眼泪。
偏贾琏最近没了凤姐的管辖,像是吃不到那种“妾不如偷”的甜头似的,真放开了玩丫头,又活似腻味了,想起了尤二姐来,寻了个由头来园子里,恰好逢上尤二姐在哭,他一心要问,只是尤二姐却掩去了,叫他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出去问那两个丫头,也笨嘴拙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因着迎春出门,尤二姐暂住在缀锦楼里,与藕香榭隔水相望,平儿偏在那儿和婆子说话,说自己刚从惜春处出来:“这不是二姑奶奶要回门?又不能住缀锦楼了,同四姑娘说一声。”却是这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戳中了贾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