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娴嘴一撇。她出身清贵人家,却有个烽火里头历练出来的祖母,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林沫这几年风头无两,可是多招人嫉恨?他行事又有些不管不顾的,早两年还能听到人说靖远侯实在是个温润如玉的,这些年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所有人对这么个年轻人,都是又惧又怕,恨不得躲远一些。
这样真的好?他真的能撑到告老还乡的那一天?
“对了,听说大长公主也要回京里来?岳父有书信来?”林沫问。
静娴道:“公主是有意来与皇上贺寿,不过皇上念着她年纪大了,倒是劝她慎重,她不必赶日子,想是走水路,大概要走一两个月。估『摸』着是赶不上陛下生辰了。”
“就当来京里散心好了。”林沫这么说。虽然是君臣有别,但和惠公主毕竟是做姑姑的,来给侄儿道贺算是锦上添花,但要是贺寿贺得自己身子垮了就不值当了,皇上也不是介意这种事的人,朝廷上有的事情要叫他『操』心。
林沫却担心另一件事。林澈快马加鞭,总算到了漠河,来了封信,除了报平安,还说了件事,舅舅瘦了,看起来很累,他并不敢十分麻烦舅舅。
事实上,白时越一直是个精力旺盛的人,他正年富力壮,出身功勋世家,一杆长枪舞得落叶飒飒,一双眸子亮得惊人。林沫冬日里才见过他。即使是在战况最紧张的那么几天,好几天没吃得下饭,也没有觉睡,只得抽空打个盹的情况下,他的小舅舅已经晶亮得仿佛黑暗中的闪电。
而现在乌云散去,自然也就没有闪电了。
现如今的白时越,就跟一张绷紧了弦的弓,随时『射』出能致命的箭矢,亦随时将自己绷坏。
那是他的小舅舅。
林沫却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这十几年来,他自己也是过得这样的日子。只是他有水溶、有妻子做自己的润滑,却依然能听到自己的弦在嘎吱作响。
静娴听他说完了,忽然想起了什么:“我听说,茜雪国的王储到了?”
“是个奇怪的人。”林沫这么回答。他知道妻子必然是知道那一出闹剧的,不过既然是“闹剧”,自然也是过脑就忘,没必要深究的。
静娴果然不曾在意,只是问:“小陈是怎么回事?最近户部事情难道很多?他同周家的婚事,虽说有他母亲一手打点,好歹自己这样不冷不热的像什么样子?”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周家出了两个王妃,连带着女儿的身价都不同了。说给陈也俊的那个丫头,父亲也是捐来的闲职,算周家旁系里头同本家挺近的了,不过女孩儿是嫡出,模样又生得好,陈也俊家世品貌都说得过去,且做媒的是静娴,周家也还满意,但再怎么满意,也禁不住陈也俊的敷衍啊。
静娴因着周荟的面子做的这个媒,她本来『性』子就不算好,此时更是要恼火了。
别人不知,以为静娴再怎么样,也得顾着两分体面,断没有公开发火的道理,林沫却是知道的。这位小郡君未嫁之时,替她祖母出席周荟的婚礼,就很是没给南安王妃面子。现在虽说好容易磨平了一些,但你要她对一个后辈客气,那大约是行不通的。哪怕这个后辈还比她要长几岁。
“我最近有些事托怀明帮忙。。。。。好了,我知道了,我会同他说。”林沫这么道。
静娴一字一句地:“我觉得小陈这么着,不地道。”
林沫讶然地看了妻子一眼,随即笑道:“好好好,我知道了。且别打击得太大,我还得靠他做些事呢。”
他并不是不知事的人。只是先头没想到那一茬去,既然静娴在意,就随便她处理罢了。
孔静娴没有办法不介意。她算得上是一个十分敏感又聪慧的女人,何况她的丈夫并不会向她隐瞒什么事。所以有些事情,她简直比她的丈夫还容易察觉到。
陈也俊并不是水溶。水溶是北静王,权势摆在那里,甚至结交林沫都比自己这个做妻子的要早,两个人是一路跑过鬼门关的,便是有几分情谊,她也认了。不认也没办法,别说是她,就是她祖母,估计也是不愿意同水溶硬碰硬的。何况那两人相互扶持,早就孟不离焦。但陈也俊呢?她着人替他母亲看病,替他寻了门百利无害的亲事,她的丈夫带他入仕途,保他前程,从任何一方面看,他们夫妻两个都算的上姓陈的恩人。
便是这般回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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