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沫咬了咬牙:“符荣杀人的事呢?当真?”
“当真,光天化日,不少人证。”唐逢来不及说话,水溶就替他说了,“说是余庆喜欠了债——大约符荣还得算上一条放利子。”
纵是如此,容嘉此举,也实在孟浪,林沫咬牙道:“混账东西。”也不知道是骂的是谁。
容嘉七八岁时,因为一纸状书告倒了山东总兵罗道伟,当地人戏称他为容状爷。这么多年过去了,容明谦的官是越做越大了,一般人也不敢惹这孩子了,他自己考了学,入了仕,别人瞧着聪明伶俐,又乖巧听话,渐渐忘了这位当初是什么样的刺头了。如今表哥得志,他自己更有了造化,要尚公主了,却不料最后一个关头,满头满脑的尖刺扛不住了,戳了洞出来,叫嚣着给京城权贵开了眼界。
这个案子,后人给做成了戏本子,名字就叫“驸马案”。
因为涉案的有两个驸马。
方平蕴是方俭的嫡子,本人尚了明丽长公主,容嘉么,也是板上钉钉的吴国公主的驸马。至于符荣,他倒不是驸马,不过他爹是,他的嫡母,正是明婉长公主。
这事一出,京师动摇。
一个姐夫,一个妹夫的庶子,一个女婿,皇帝倒是咬牙切齿地笑得出来。
明丽公主同明婉公主倒是立时进了宫喊冤叫屈。明婉公主倒好,她自己有嫡子,符荣这庶子却比嫡子还年长,她也不过看公婆驸马的面儿来象征『性』地走个过场,倒是替驸马说情:“并不知道这小子是这样的模样,驸马管教无方,臣妹也未能尽嫡母之责,皇上要罚,臣妹不敢有一句妄言首长大人,娇妻来袭全文阅读。”明丽公主倒是另一番模样了。方平蕴一事不过是个“包庇”,并不如符荣那样人证物证俱在,板上钉钉,她倒能说上一两句容嘉血口喷人。
方俭只觉得一把老脸都没处搁了。他也不管公主儿媳已经去给儿子求情了,自己先把儿子捆了,再去告罪辞官。
皇帝盯着折子,像是没听见太傅说了什么。他一贯尊师重道,方俭做了一辈子的官,还是头一回像今儿个这样难过。
正流着冷汗呢,听到戴权喊了一句“靖远侯到——”就见林沫一身紫『色』朝服,礼数周全地进来了,同皇帝行了大礼。
“起吧。”皇帝道,声音不咸不淡的,“太傅也在,靖远侯知道朕招你来是为了什么?”
林沫苦笑道:“陛下,臣又不是容总督。”
“容总督不在,可不得你来。”皇帝淡淡地,“你表弟也实在不会办事,这事儿他要出头,谁还敢小觑了?非得弄得大张旗鼓的,叫外头人看皇家笑话?”
林沫笑而不语。
这京里头,一块砖头砸下来,说不定都能砸死两个五品官呢。贵族子弟当街跑马踩死个人都不算是寻常事,人也是倒霉了,有人要动他们家了才能下马,否则,还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平民百姓拼着一口气往上告,还多半要被他们骂几句“刁民”的。容嘉此举虽然崴了皇家面子,却不得不说,是一柄直戳顽疾心脏的利刃。
“仲澐少年淳朴,微臣却信,他不是个信口开河的人。”林沫对方俭一行礼,“方大人见谅,不过,下官却是信自己表弟更多些的。”
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子,方俭自然心里有数,不过他已经长大成人,又是驸马,他还能管着?如今听林沫这么一说,胡子都是一抖一抖的,连忙山呼“臣该死”又要跪下去。
不过皇帝似乎并不关心他的模样:“初八哪儿去了到处找不着你人?”
林沫笑答:“踏青去了。”
和水溶一块儿踏青?皇帝冷笑了一声,又问:“可别耽误了事,朕要的账都收拾好了?”
“回皇上话,俱以妥当。”
“同当初预算查了多少?”
“三十万五千多两。”林沫零头抹了,不过皇帝知道,要是问他这“多”是多少,他也是能答得上来的。这人一贯就是这么办事的。
皇帝跟太上皇不一样。太上皇小的时候,朝里头内忧外患,太宗皇帝急着要女儿去和亲,却怎么也生不出来,没办法还是抱的端亲王的进宫来养,才成就了如今的和惠大长公主,太上皇只有这一个妹妹,又是打小一块儿长大了,得了这妹妹在太宗那儿嘴甜的不少好处,对这个妹妹自然也是百般疼爱。但皇帝姐妹多,太上皇一生有十j□j个女儿,养活了十三四个,皇帝自己的嫡亲妹子却没能活过三岁,这京里头有不少人家走出来都是驸马家——驸马实在有些不稀罕了。
“老师,朕自然不会冤枉了平蕴,自然会彻查到底。但若是真如容嘉那小子状纸上所说,老师还是回去整顿家风罢。”皇帝终于开了口,“改革一事,事关重大,其中事项繁琐,老师也辛苦了。不过靖远侯在户部当差,倒是捯饬出一套田税改革的法子出来,刚刚也说,账目都弄出来了,你看看,若是能用,也省了老师不少事。”
方俭终是瘫了下来。
他已经老了。
作者有话要说:对,我没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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