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娴问道:“北静王?”
林沫一怔,拧眉道:“这是妹妹的事,不是他该『插』手的。”他想了一想,又觉得把话说开了好,“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就是这么没皮没脸的么?他的王妃才没了多久,又是给他生孩子没的。便是妻孝也该守上一年呢。我好歹读了几年书,不至于不知道轻重。”
静娴楞了一会儿,道:“得谢谢老祖宗?”
“我一直都挺感激我老祖宗的,好歹我有血有肉地活了二十年。”林沫想了一想,问,“你累不累?不用去床上躺着?”他在塞外背了几天的盔甲同铁锅,觉得重得直不起腰来,妻子肚子上挂着个同那个差不多大的肉球,还一刻也不能停下来,他想想都觉得腰酸背痛,“我扶你躺一会儿电锯之父。”
“今天躺得够多了。”静娴道,“太医嘱咐着要时常走动走动,对孩子好。”
林沫很是尴尬:“哦哦。”他也是头一回做父亲,什么也不懂,倒是静娴因为周荟的教训在前头,很是恶补了一些事,也放下了身段,专心听太医的,让吃什么『药』就吃,让走动便不敢犯懒。
“你要是有周姐姐凤姐姐一半的贴心,我就也烧高香去谢你的老祖宗。”静娴道。
“我总觉得自己像是被瞧不起了。”林沫笑笑。
“我只觉得大爷也太胆小了些,既然学人家离经叛道了,又不做个彻底,畏手畏脚的,叫我在旁边看着都难过。”静娴一张嘴,还是不饶人。林沫却笑道:“我读了十几年的圣贤书,除非真的脑子糊涂了,才去干离经叛道的事儿呢。”
不过是与一个男子私定终身而已,在他看来,圣人之言里头并没有不允,也不过是后人伪圣人言论,才出了那些话来。
“所以这天底下,男人同女人就是这么不公平。”静娴嘟哝了一声。
“我们养家糊口呢。”林沫无奈道。
静娴也就略过不提。她如今也没有当初那样的傲气,老是想着要同林沫吵架了。
原也没什么好吵的。
黛玉的生辰,说来说去,还是得皇后做主。
林沫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后来想想,大约是京城实在是太平静了。他刚从杀生沸腾的漠河回来,一路所见皆是白骨血腥,而到了帝都,即使战火已经那么近了,大家却好像还沉浸在过年的气氛里走不出来似的,没见几个紧张担心的。
但是连皇上看起来都没年前那么着急,就有些意外了。
难道东边、南边的战事,当真不用『操』心?
林沫抽了个空去给柳湘茹上坟。
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会遇上贾宝玉。
贾宝玉也是轻车便行,就带了两个小厮,看到他,不知道吓成什么样,连连后退了几步。两个小厮也赶紧冲到了他身前,如临大敌地看着林沫。弄得林沫看着自己身后孤零零的一个齐三,自己都怀疑是不是埋伏了千军万马了。不过贾宝玉一向是这么咋呼的『性』子,他也懒得搭理,连声客套话也不屑于讲,穿过他便去看湘茹了。
柳湘茹也算是朝廷命官,却绝对能说是清贫,这丧事还是皇上下了旨意办的,坟地也选得不大好,不过,用他弟弟柳湘莲的话说,从这儿,能看到柳家的祠堂。林沫亲自拎着锄头,平了平堪称简陋的坟头,又去了杂草,供上瓜果,想了一想,对于这个同朝为官多年的异类,却不知说什么好了。
“柳郎已去,林侯茕立。”有人这么酸他。
他却是真的无话可说。
掏出为柳湘茹所撰的《山河谱》所准备的文稿,他苦笑道:“柳兄一直想到处都走一遭,可惜为俗事所迫,一直不能成行。兄弟替你走了一趟北疆。”说罢,将厚厚的几本纸扔进了火盆。
柳湘茹的坟头不远,立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墓碑,上书一行血字——
孬人柳湘莲。
林沫走前看了一眼犹自畏缩的贾宝玉,叹了口气:“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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