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回了家里,思前想后,越发觉得自己想的有理。如今皇上同初登基时已是不可同日而语,兵权在手不说,便是这京城里,九门提督同京兆兵马司也都是皇上的人手。如今太上皇能够辖着皇上的,只剩下孝道二字了!然而皇上要孝顺父亲,却用不着孝顺弟弟啊。
届时,太上皇即便能够护着忠顺王,可是,护得住忠顺王的党羽么?
水溶想了半晚上,冷汗湿了脊背,天刚亮就吩咐了王府的管事,把新寻的工匠找来,倾王府的人手替林沫修缮侯府。荣宁二府那儿也不曾派人去说一声,直到贾琏急了亲自找上门来,他也没见,只命长史回话:“林侯爷要修侯府,那匠人被我们王爷送给林侯爷了。”
贾琏把京城里的侯爷想了个遍,才意识到这位林侯爷就是自家那个便宜表弟。回去说给贾母听,贾母气得没法,连连训他办事不利,他回房去砸了两个花瓶子都没能消气。
王夫人等要叫林沫过来问话,谁知道嬷嬷们根本进不了林家的门,林福领着几个管事的守在大门口,嬷嬷们要骂他们就哭老爷太太去得早,如今别人家的奴才们都敢在大爷头上撒野,老天怎么不开眼,唱念做打一番地把那几个婆子给轰了回去。
忠顺王问到北静王府去,水溶只是笑问:“贾公不是在工部当差么,寻几个匠人,怎么还用得着我们这种外行人『插』手?倒是泰隐,在京城里孤苦无依的,我不帮他,他去哪里住呢。”
最后,还是薛蟠从金陵雇了个匠人过来,解了贾府的燃眉之急。
林沫听说了,特地来北静王府道了次谢。
水溶如今学着他称病不出,窝在房里对着皇后前天赏给他母亲的玉观音哭笑不得,听说林沫来访,想着自己如今的境况,气不打一处来:“他还有脸来?”[]红楼之林氏长兄7
管事的吓了一跳:“王爷不想见他,那奴才去打发了他走?”
“谁说本王不想见他?”水溶几乎是在咬牙切齿了,“本王想他,可想得紧啊。”
林沫本来以为水溶是同他一样装病的,谁知道进了他卧房一看,水溶居然真是半躺在炕上,发丝凌『乱』,穿着雪白的亵衣,外头披了件白底蓝纹的袍子,面『色』雪白,神情颇为潦倒。
他也只好把那几分调笑的心思收一收,坐到水溶床边上,亲手给他倒了杯茶:“王爷身子如何了?”
水溶并不推辞他送茶的举动,也不接,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林沫端茶的手看。
那是双很漂亮的手,细白精巧,手指纤长,想来是柔软如玉的。
他就这么一直盯着,直到林沫觉得手酸了,把已经半凉的茶倒进了自己肚子里,还感叹道:“到底是北静王府,这普洱有些年份了吧?”
林沫这个人惹不起。他背景硬,脾气暴,心思深,最重要的是还不要脸。水溶暗暗地告诫了自己一番,然后痛恨管事的把林沫放进来的行为。
但是水溶到底是水溶,他很快就『露』出一个虚弱无奈的笑容来:“林侯爷怎么来了?不怕小王把病气过给你?”
这声林侯爷同小王让林沫迅速地意识到,水溶正在生气。不过他气什么呢?林沫眨巴眨巴着眼睛。他今日过来原先是想探探水溶的底线的,不过情况好像不大对,一言不慎可能就要惹怒了北静王——貌似已经惹怒了。虽然水溶这根浮木他原先打定主意要舍掉,不过人家真不打算载他了,他还是觉得怪可惜的。
所以偏头道:“我也算是出身杏林世家,家里的医馆在江南也有些名气,不如我来给王爷把上一脉?”
水溶缓缓地抬起下巴,并不伸手,只是轻声说道:“侯爷看不出来,小王这是心病?”
“王爷青年才俊,龙驹凤雏,是朝中人人称道的贤王,又能有什么烦心事?”林沫笑问,“莫非是看上了哪家姑娘?”
水溶发现,跟林沫这个人说话不能拐弯抹角,他装傻充愣的水平比谁都强,想跟他虚以为蛇根本行不通。何况,他想『逼』林沫说心里话,林沫又何尝不是怀揣着这个心思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