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有十几天了，他说他老了，做不动活了，攒了一笔钱，就想着还能走动的时候落叶归根，临走前还送了我不少东西了，这都带不走了，街坊邻居的还能留给念想！”黄皮匠的邻居摇头叹息道，“黄皮匠是个好人呀。可惜再也见不到了！”

“他有家人吗？”

“好像老家是有，但是这些年来，他都是单身，也没看见有亲戚来看他。”

“他这房子？”

“卖掉了，听说买房子出手还挺大方的，至于是什么人，我们也不知道。没看见房主来过！”

“房屋交易买卖肯定涉及道契约重新变更，如果要重新变更契约，肯定要去房屋和土地交易管理所办理过户手续，只要去查一下，不就知道买主是谁了？”

“恐怕你们是白费力了，如果是詹姆斯购买了那座房子。那他根本不会去过户，那点儿钱对他来说只是毛毛雨，再说了，你能从房子里找到什么，我们能想到的，詹姆斯一样可以想到！”对于这个结果，裘安一点儿都不感到意外。按照詹森的供述，詹姆斯是一个相当工于心计，并且十分谨慎的人。

如果这个黄皮匠还在宣化城这就说明他们的方向错了，现在人不在了，回老家的时间又是如此的巧合，这里面要没有关系，说什么裘安都不会相信！

案情变得破朔迷离起来，最后要真得出一个“自杀”的结论。恐怕谁都难以接受。

何况现在种种迹象表明，詹姆斯不应该自杀，难道是因为那些借款他无力偿，最后没有办法，只能自杀了事。

但不应该是这样，詹姆斯事先没有任何自杀的征兆，而且多数借款都是最近三个月的行为。他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哪一步，现在就匆匆忙忙自杀了，那这笔钱又到了谁的手中呢？

詹姆斯一死，这就意味着这笔钱失去了追溯的来源。而债主们只跟詹姆斯发生借贷关系，跟这个获得巨款的人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最有杀人动机的，应该是得到这笔巨款的人。

可得到这笔巨款的人是谁，这笔巨款又在什么地方，他们之前想要用这笔巨款干什么？

这些都还是谜团！

难道真的是威尔逊杀人，让日本人找了一个栽赃的机会，也让这人毫不费力的将这笔巨款占为己有？

可为什么这些借款人却表现的并不担心呢，按照常理，任何人将一半身家借给了某个人，这个人突然死了，这笔钱有收不回来的可能，他应该非常着急才是呢！

可他们似乎并不着急，除了两名仁记洋行的中方买办承认有借款，而布朗则直接否认了。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怪异的地方。

“来人，把顾买办给我请到警察局来，我有话问他！”裘安觉得，还是从自己人入手比较快，至少顾买办此前已经承认他借钱给詹姆斯了，这就是一个突破口！

“头儿，威尔逊派人来警察局询问什么时候可是释放詹森，如果保释，需要什么条件！”

“告诉来人，就说詹森还在协助调查，等调查完了后，就会恢复自由的，请他们耐心等待！”裘安想了一下道。

“是！”

问讯室。

“顾先生，有些事情，我们还想跟你核实一下？”裘安道，“詹姆斯先生跟你借五万大洋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现场还有没有旁人？”

“借钱，詹姆斯先生从来没有向我借钱，长官你们听错吧。”顾买办突然翻供，矢口否认道。

“顾先生，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裘安眼神骤然变得冷冽起来，虽然说翻供是自由的，但是前后说的相反，这就说明有问题了。

“您一定是听错了，可能是我向詹姆斯先生借钱……”

“顾先生，就算这是一个游戏，游戏规则也是由我来定，而不是由你说了算，之前的口供你是签字画押的，我们没有对你用刑，根本不存在什么刑讯逼供的行为，所以你的口供拿到法庭上是可信的，就算你当庭翻供，可翻供的代价你还不知道吧？”裘安厉声道，“罪加一等！”

“也就是说你作伪证，还当庭翻供，如果被查证的话，一顿牢狱之灾你是少不了的，就算你逃过了这一次，可只要将来被查出来，一样还是要受罚的！”裘安道，“所以，你可不要有任何的侥幸心理。”

顾买办心虚的低下了头，眼神不断的闪烁着。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顾先生，你比我年长，这样的道理对你来说，应该非常明白才是！”

“长官，真的没有借钱，我当时脑子有些发昏了，糊涂了，您就当是没听到……”

“顾夕照，别跟我装，你离开警察局后，是不是有人找过你，只要你不说出詹姆斯借钱的事情，他保证会将你的这笔借款如数还给你？”裘安道，“甚至利息还照詹姆斯生前的算给你，如果你不答应，不但拿不到这笔钱，还有可能命都保不住？”

“长官，你，你怎么知道？”顾买办惊的从椅子上跌坐下来，惊恐万分的指着裘安问道。

“我怎么知道，当然是猜的，这种路数太简单了，要不是怕杀人灭口惊动我们，你还有命在，翻供，翻供你才是死路一条呢，詹姆斯都为了这笔钱被人杀了，你以为他们会把这笔钱还给你，天真！”裘安毫不留情的训斥道。

那张名单上，也许有些人的钱，幕后指使者不敢贪墨，可想顾买办这种没有势力的人，他们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说吧，在你回去之后，谁去见过你？”

“詹姆斯先生的随从，仁记洋行的会计詹森先生！”顾买办老老实实交代道。

“詹森！”裘安微微一惊，他想到了布朗，甚至连日本人都想到了，但是没有想到会是詹森！

这也不是没可能，詹森今天上午才被从火车站带回来，在这之前他是有时间去见这些人的。

“是的，詹森是詹姆斯先生的助手，詹姆斯借款的时候，也是詹森做的见证，还有，我把五万大洋直接交给了詹森！”顾买办道。

“也就是说，詹森知道你们的借款行为，还是见证人，这笔钱还是过过他的手？”裘安惊讶道。

“是的，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我是这样的，时间是……”顾买办将借款时间和地点也随后说了出来。

裘安回忆了一下，与他破解的詹姆斯设下的密码账本上的记录一致，没有丝毫偏差。

这么一来，詹森在故意说谎，布朗也说谎了，而詹森也许就是除了詹姆斯之外，唯一知道这笔巨款去向的人！

会不会是詹森杀了詹姆斯呢，这个假设在裘安的脑海里冒了出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此一笔巨款，任何人都会心动，心动就会铤而走险。

詹姆斯一死，这些跟詹姆斯发生债权关系的人都血本无归，他们根本无法找詹姆斯的麻烦，只能吞下这杯苦酒。

可詹森没有作案时间，难道他还有同谋？

想起詹森的口供中关于威尔逊跟詹姆斯的矛盾，威尔逊已经蓄谋已久，要杀死詹姆斯为一个叫珍妮的女人报仇！

这到底是真是假，还是詹森故意编造出来的一个故事，误导他们的侦查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