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青道:“我还是想先见见我娘。”
可以理解的,陡然听到这样的事,换做任何一人都会慌神,下意识的就要找自己的娘,自己的娘突然不再是自己的娘,别人说肯定不接受,一定要听这个娘亲口说......殿内诸人都点点头。
宋婴也点头,道:“好。”看向笃,“请这位戈川进宫来吧。”
那边薛青坐起身子,道:“我还是回家吧,我去找我娘。”掀起被子要下床,想到什么又停下,看宋婴,“我现在能回家了吗?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还需要我做什么,这句话传入耳内,陈盛莫名的觉得心中一酸,好像说不需要也很令人难过,说需要也....唉,无法回答。
宋婴没有回答这个话,只道:“你当然可以回家。”
宋元皱了皱眉头,道:“你不是伤重吗?乱跑什么。”
薛青摇头道:“没事的,我娘和笃大叔都会看伤的,特别拿手。”说道这里几分自豪,掀起被子站在地上。
笃忙上前搀扶,宋婴也已经伸手扶住。
“好。”她道,“如果有什么需要,再来说。”转头吩咐抬轿子准备马车。
薛青也没有拒绝,对她道谢。
宋元道:“你什么你啊,要称呼殿下。”
薛青嗯了声,宋婴已经先制止了,道:“你跟我不用客气,你是我,我也是你。”
宋元喊了声殿下,道:“君臣岂能不分。”又道,“殿下也别再喊我爹了。”
宋婴笑了笑,道:“些许小事。”再看薛青抚了抚她的肩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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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门打开,肩舆抬了出来,蝉衣捧着药和太医走过来,见到肩舆上坐着的人不由脚步一顿。
“薛..”她脱口道,话到嘴边又咽下,似乎不知道怎么称呼。
薛状元薛少爷突然变成了薛小姐.....称呼的确挺为难的,太医表示同情。
薛青在肩舆上看过来,没有说话。
“怎么?”宋婴跟着走出来,问道。
蝉衣上前一步,道:“小姐,那这药....”
宋婴看向薛青,道:“要不你带回去用?”又看蝉衣,“你也随她去照看一下。”
蝉衣垂目,应声是。
“不用了。”薛青道,“我回家去有我娘就行了。”
宋婴道声好,没有再说话,薛青的肩舆向前走去。
“等一下。”蝉衣开口喊道。
宋婴看着蝉衣,眼神询问。
薛青也看过来,面容平静,只眼神几分不耐烦。
“我想问一句话。”蝉衣道,也不等宋婴同意,疾步站在薛青的肩舆前,看着裹在厚厚斗篷里的.....“你,你是薛青的妹妹吗?”
此言一出,殿内跟过来站在门口的人们有忍不住失笑的。
蝉衣没有笑,问出这句话反而红了眼圈。
“你是他妹妹吗?”她沙哑声音拔高再次问道。
薛青看着她,摇摇头,道:“蟪姑,我就是薛青,我是女的。”
蝉衣看着她眼泪掉下来,薛青没有再看她示意肩舆前行,离开了殿门向外走去。
宋婴迟疑一下,看着啪嗒啪嗒掉泪的蝉衣,道:“蟪姑,你...”
蝉衣用力的吸气,道:“我以为他是男的,我师父也说他是男的,他...他...”泣不成声。
在场的人便都明白了。
少女怀春嘛。
杨静昌是长安人,与这薛青关系很好,有来有往的,少年英俊又多才,家里的女徒弟难免动了心思。
可惜啊,一腔春心错付女儿身。
小姑娘承受不了这个打击也是难免。
宋婴抚了抚她的肩头,道:“不是她故意骗你,这里面有很多不得已的事,你不要怪她,她...”她看向前方,一顶小肩舆,四个金吾卫,旁边一个高大的也裹着一件斗篷的男人相陪,穿斗篷是因为依旧没有处理身上的伤口,也没有更衣,只用斗篷遮挡裹住,他们走的缓慢,但还是渐渐走远了,“她现在也不好受。”
宋元道:“殿下,先说正事吧。”管这些男男女女的做什么。
宋婴没有立刻转身,再次轻轻拍抚蝉衣的肩头,道:“她的事我过后告诉你,你且先去歇息。”
自有人带着太医和蝉衣告退,宋婴站在殿前看向一个方向。
“孤记得父皇当初最喜欢的书房设在文德殿内,不知这么多年,是否还在。”她道。
一旁有个老内侍站出来,佝偻身形深深弯下。
“殿下啊,老奴知道殿下一定还记得那里,刚才已经领着人收拾了。”他呜咽道,“只是仓促,不复先前。”
宋婴看向他,想了想,道:“你是那个在文德殿焚香的李鱼儿?”
老内侍叩头,哭道:“殿下还记得老奴。”
宋婴负手在后,看向前方,道:“我本来不记得,但母后临终前让我记得,记得所有的事,我就再也不敢忘,什么都不敢忘。”她迈步向前。
陈盛宋元诸人在后跟随,在冬日的皇宫里缓步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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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街上还在戒严,除了官兵没有其他人,薛青一行人穿行没有引起围观,很顺利快速的来到了戈川所在的地方。
这是临近城门的一处小宅院,此时如同其他地方一样听话顺从的关门闭户,不见任何动静,但当笃的脚步走近时,紧闭的门一下被打开了。
戈川和妙妙姐欢喜的面容一起挤在门口,待看到笃身边肩舆上的人,戈川一怔。
其上的人几乎陷入斗篷里,只露出小小的一个下巴,但戈川还是脱口而出。
“青子啊。”
薛青抬起头,将面容从兜帽中展露,道:“娘。”
戈川不可置信的扑上前,还没问话,薛青抓住她的胳膊,眉飞色舞。
“娘,有个好消息啊,我真的是薛青了。”她说道,“不是别的人,也没有别的名字,是娘的薛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