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贻香却没有丝毫喜悦,反而隐隐生出一丝莫名的害怕,却又说不上来。她见宁萃脸上毫无血色,定是受伤极重,再想起她刚才杀无绛子的举动,隐隐又有些说不出的担忧。
那宁萃见谢贻香望着自己,只是微微一笑,说道:“我的伤并无大碍,休息几天自当无恙。只不过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在此要向妹妹道别了。”
谢贻香微惊道:“你……你要走了?要去往哪里?”宁萃并不作答,反问道:“不知妹妹是否还记得,下午在香酽居中我曾说过,这天下间虽有千万个男子,却没一个是能让我瞧得上眼的?”谢贻香听她忽然提起此事,不明所以,问道:“那又如何?”
宁萃笑道:“妹妹莫怪,当时我说的是假话,欺骗了你。其实就在不久前,我已经遇到了一个值得我追寻一生的人,恐怕这天下间,也再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般的男子了。所以这一次,我决计不会再错过,这便要随他而去,只能与妹妹暂且分别。”说到这里,只见她双眼中目光闪烁不定,幽幽说道:“希望他日有缘,和妹妹重逢之日、相见之时,妹妹没有忘记今夜并肩作战之情。”
谢贻香听她这番话虽然有些莫名其妙,却似乎另有所指,正待细问,宁萃已纵身一跃,撑开油伞望城中飘去。只听她在半空之中向自己传音说道:“妹妹可别忘了韩锋那五千禁军。”
随着话音飘落,宁萃已消失在了夜色之中。谢贻香经她这一提醒,顿时想起京城里还有韩锋的五千禁军。那韩锋既然参与了太元观的谋反,将东安门的守城禁军尽数撤离,那他此刻又身在何处?
略一思索,她立刻醒悟:“那五千禁军既然已身在京城,自当和太元观里应外合,太元观率众攻取东安门,那韩锋的禁军自然是直奔皇城而去了。”
然而再看那城墙之下、东安门内,此时正聚满着形形色色的人。有附近的百姓,有金陵的武师,有官府的公差,也有半夜从被窝中爬出来的各部官吏,四面皆是商讨之声,议论着应该如何安置城外那数千难民,有几人甚至为此大声争吵起来。庄浩明也身在其中,正面红耳赤地高声喝骂,说要以刑捕房的名义上报朝廷,然后再筹备粮食。
一时之间,当真是百花齐放,群芳斗艳,却无一人有所行动。想不到大难之后,众人的所思所虑居然是自扫门前雪。谢贻香独自站在城头,但见漫天繁星的点点微光之中,那轮明月甚是孤独,只是默默地将大地映照得一片雪亮,不禁让他想起了先竞月。
师兄他孤身一人留在了太元观中,独自面对那修为近乎妖魔的希夷真人,也是那泯灭人性的撕脸魔。即便强如父亲和毕无宗,单打独斗也不是那妖道的敌手,更何况照言思道所说,如今那妖道的“借阳之术”已成,百尺竿头又进一步,这天底下还有谁是他的对手?
可是先竞月依然义无反顾地留在了太元观,毅然与之相抗,他心里难道就一点都不害怕么?谢贻香微微摇头,先竞月若是不害怕,之前又怎么会叫胡老瞒着自己?
可见在师兄心中,其实也是害怕的。然而有些事情,并不在于能不能做,而是要不要去做。
想通了这一点,谢贻香突然清啸一声,狠狠地一咬牙,决心已定。她再不理会四周那些人,飞身跃下城墙,踏着城内一干房舍的屋顶,孤身往皇城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