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君这么戏谑地说道,只见那团被子都颤了颤。男子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伸手将被子用力扯开。只看着一少年发丝凌乱,可怜兮兮地拉着一角被子挡着脸坐在床上,一双水眸都不敢多瞧男子一眼。即便瞧不见那张小脸,都能猜得到那脸颊上是定是抹着嫩生生的红。
“苍君。”昨夜少年唤了那么多声苍君,如今他似乎连苍君两个字都羞得说不出口了。
“好了,船快靠岸了,起来吧。”苍君望着少年这般羞窘的神色,也实在被逗乐了。他伸手理了理少年的发丝,眉眼里带着几分宠溺的笑意,“等上了岸,本座带你去江南第一酒楼打尖,入夜也好好去镇上瞧一瞧。”
少年也未露出特别激动的神色,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那双眼睛就那么忽闪忽闪地望着别处,好似做错了什么事一样,心虚得不得了。苍君眯眼笑着,这孩子自己戳破心思之后,好像胆子小得愈发厉害了。然而这般怯生生的神色,却让苍君心情大好。
洛旻装作羞赧地埋着头,眼里的笑意渐渐散去。
你看苍君这人,其实不过就只当陈善是个玩宠而已。他高兴起来,便乐意逗你,乐意哄你,乐意宠你,但是却有多少真心实意的喜欢在里面呢。
这点喜欢,比起陈善给予的而言,当真比不得一丝一毫。
但偏偏却是遇到了陈善,也唯有陈善,才能够如此死心塌地将一切都给了苍君,无恨无悔。
“阿爹说的没错,酒真不能乱喝。”待苍君先离了房,洛旻才低声念念有词地说道。而后他转头望向了奈瑛,状似迟疑地说道,“我昨夜喝醉了,是不是也与奈瑛姐说了什么醉话。”
“奴婢并没听见什么。”奈瑛的脸上依旧是一丝不苟的漠然,她近身为少年换衣。少年抬眼见着了奈瑛发鬓间的一支翡翠簪子,愣了愣,而后嘴角勾起灿灿笑了。
入了夜的江南,天愈发冷下来,但镇里巷间的人却多了起来。
今夜恰好是这座江南水镇每月一夜的花灯会,琳琅满目的花灯绚丽多彩晃晃迷了人眼。
洛旻站在水岸边,手中捧了一盏莲花花灯。
“可许好愿了?”苍君便站在少年身边,男子眉眼里的冷峻在此刻夜色下也柔和起来。
那少年含笑微颔首,即便少年未说出口,苍君也知晓这少年的愿望里定有他。
于此刻,苍君的视线恍若无法从那少年身上离开眼,他见着少年俯身往那湖上放花灯,湖面上粼粼水光映出少年皎白身影,如同此世间另一轮盈盈月光的倒映。
少年的眼神温柔至极,他浅笑着将那莲花灯推向湖里,只见那莲灯里的烛火摇曳着闪烁,而后与众多的烛火融汇在一起。那些水波上渐渐远去的烛光明明灭灭,缤纷绚烂,这般绝美的景色最后都映入了少年那双澈透迷人的眼眸里。
一袭纯白裘袍的少年抬眼静静注目着苍君,在这一刻,恍若有无数繁华美景从少年的眼中静静散尽了,最后只余留那一人的身影,满满当当地映入了瞳仁深处。
“昨夜对苍君所言,便是哑儿的愿望。”少年柔软的嗓音在月色和烛火里流淌开来。
苍君想起了少年醉酒说的那句话——
[愿天上人间,占得欢娱,苍君与我,年年今夜。]
他恍惚觉得自己的右手有些热,那是昨夜少年与他相握手心余留的淡淡温热。
这世间的明与暗似乎在这一刻都模糊不清起来,苍君只见清了一抹皎白浅浅映入心里,让他如同一片死水的心湖缓缓荡漾起来。
这时,好像只要苍君应一声——
那么这世间再无医圣谷陈善,唯有江湖天苍教苍君的哑儿。
在此刻,苍君竟有一种要将少年拥入怀中的冲动,他定了定神,才将这抹臆念灭了去。他脑海中硬是忆起了一有几分模糊的青袍男子的身影,高挑纤细,背骨挺直,如同青竹松柏般雅致韵然的清高男子。
那人为他起了名字,教他识字提笔,授他四书五经,供他吃喝穿住。在这世间他如同污泥无人理睬,众人轻贱之时,是那人救活了他,自此才有了今日的天苍教教主苍君。
如此多年来,他心心念念也就独此一人。